“考完了,有沒有想做的事情?”趙林蘇道。
沈言道:“有什麼,就休息唄,等著過年。”
“要不要去哪玩玩?”
“……”
沈言眼睛向上看,裝聽不見。
“遠郊新開了個溫泉館。”
沈言忍不住笑了,是有點好氣的笑,“干嘛,想約我泡溫泉?”
“對,”趙林蘇點頭,“我請客。”
“去你的——”
沈言拔了筷籠里的一雙一次性筷子扔過去,趙林蘇雙手合十地夾住,“怎麼了?”
“你說怎麼了?”沈言又氣又笑道,“我都不好意思點破你。”
趙林蘇夾著筷子放下,“以前我們也經常一起游泳。”
“那都好幾年前的事了,初中時候了吧。”
沈言說著,又停頓了一下,想起這個人初中時就已經對他心懷不軌,然后他又想起自己做過的一個夢,臉上紅不紅白不白的,心里又是有點亂,他抬眼道:“你約我冬泳,我就去。”
趙林蘇單手掩唇笑了笑,“真的?”
“……”
沈言怕他真能答應下來,“假的。”
烤魚和雞都上來了,現燒的,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白色霧氣升騰,沈言低著頭吃,店里熱,他把袖子都卷了起來。
“辣嗎?”
“還行。”
趙林蘇給他倒可樂,“慢點吃。”
“餓了,”沈言道,“早上吃粥消化得太快,容易餓。”
“慎哥的粥料消耗完了嗎?”
沈言愁眉苦臉,“no!”
趙林蘇一笑,“分我點吧。”
再好吃的東西,天天吃也會煩,沈言上次還拒絕了趙林蘇的要求,這次他猶豫了一會兒就點了下頭,“到時候我跟我哥說是你非要的,注意口供,別穿幫了啊。”
趙林蘇比了個“ok”的手勢。
兩個人吃得差不多了,桌面上還在咕嘟咕嘟地冒氣,沒了吃飯的動靜,一時沉默,沈言一條胳膊搭在椅背上,道:“走一個?”
一人倒了半杯冰可樂,杯子清脆地一碰,沈言一口氣喝完,像喝了杯烈酒似的“哈”了一聲,趙林蘇也喝完了,拿著杯子看他。
兩人又是好一陣沒說話。
這個學期過得好快,也發生了許多事情。
沈言還記得上個學期結束,考完試的那一天,他也是和趙林蘇一起吃飯,趙林蘇暑假要出國交流,沈言覺得出國最難以忍受的就是吃不到中餐,以己度人,特地跟趙林蘇連著一塊兒在外面吃了三天。
最后一天,沈言跟趙林蘇去了本城有名的小吃街,趙林蘇沒吃多少,沈言吃得肚子里裝不下,手里還提了不少回家,感慨萬千地拍著趙林蘇的肩膀,兄弟,你在那可要受苦了。
趙林蘇看他吃得眼睛都迷糊了,忍俊不禁,扭過臉笑,低聲說了句飯桶,被沈言舉著糖葫蘆簽子追著戳。
這些事好像就發生在昨天似的。
人為什麼要變呢?
這個念頭一鉆入沈言的腦海,沈言就猛然意識到,其實人是沒有變的。
趙林蘇還是那個趙林蘇,或者說現在的趙林蘇才是真正的趙林蘇。
他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回到從前,卻自始至終都忽略了一個問題。
他所想的那個所謂簡單的從前和趙林蘇的從前,真的是同一個從前嗎?
“走吧。”
沈言放下杯子,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
兩人上了車,冬日的街道呈一片淡灰,街邊的樹木還綠著,應該是四季常青的品類,沈言看著窗外掠過的風景,一棵棵樹撞進他眼里,拉長的綠,綿延的青。
“過兩天,我們一起去游泳吧。
”沈言突然道。
然后他就感覺車晃了一下。
沈言:“……”
身旁的趙林蘇輕咳了一聲,“下次不要在我開車的時候說這種危險的話。”
沈言:到底是他說的話危險,還是這個人的思想太危險?!
“冬泳嗎?”
“……”
“你想冬泳你就去,別拖上我。”
趙林蘇笑了笑,“那去我們以前學游泳的那個游泳館。”
“嗯。”
“什麼時候?”
“你很急嗎?”
趙林蘇又笑了一聲,沈言聽他笑得似乎心情很好,黑著臉看過去,趙林蘇嘴角上揚著,他笑起來本來是自帶一股嘲諷勁,現在倒是笑得挺溫柔,沈言都好長時間沒見過他那張“天才臉”了。
這就是男人嗎?
對兄弟是一副嘴臉,對自己“想追”的就又是另一副嘴臉?
也許是沈言盯著的時間長了,趙林蘇的嘴角慢慢放下,又恢復了一張平靜淡然的臉孔,“我不急。”
沈言心里忽然又明白過來。
頭靠在車窗上,沈言道:“想笑就笑吧。”
趙林蘇嘴角用力抿著,堅持不笑。
“笑吧,”沈言涼涼道,“別憋壞了,冬天容易得面癱。”
趙林蘇笑了好一會兒。
等他不笑了,沈言才說話:“就是朋友一起出去玩啊,沒其他的意思。”
“知道。”
趙林蘇道:“謝謝你,言言。”
謝謝你,還把我放在朋友的位置上。
沈言受不了,趙林蘇每次叫他“言言”時那種語氣,說不來,反正就是讓人身上長刺。
“肉麻死我了,我告訴你,你再叫我小名,我真不客氣了。”
“……”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外號啊,小呂布。”
趙林蘇又笑了,“你還記得。”
趙林蘇這名,在一般人看來取得很不走心,他父母雖然是大教授,但很煩文縐縐的名字,認為大道至簡,兩人的姓加上趙林蘇的出生地,就這麼定下了,倆教授覺得這名涵蓋了“從何處來”這個宏大的哲學命題,頗為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