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實在沒忙讓幫了,言蓉清也會在看書間隙喊一聲索德斯汀的名字,待人答應就繼續看。
正常人絕不會這樣。
晚八點的客廳,大家圍坐在一起,言蓉清道:“我有禮物想要送給小或。”
“我容易覺得累,過會兒就要休息了,我現在去樓上拿,你們在這里等會兒,”她按了下想要跟著起身的索德斯汀,垂眸安排道,“汀,你要陪著他們,不要跟我跑來跑去的。”
幾分鐘前言千黛說晚餐吃得有點多,拉著林倚白去花園散步消食,自己跟眼前的兩個小兔崽子有什麼好說的,代溝好深,索德斯汀撇嘴,老實坐下:“你要去多久?”
言蓉清沒有任何不耐:“只是拿個東西,用不到十分鐘。”
索德斯汀:“好吧。”
彼時岳或正在跟林是非說悄悄話,剛剛在索德斯汀不知道第幾次喊了聲“Muse”,言蓉清又答應之后,親眼所見過岳或仍覺得不可思議,悄聲詢問道:“寶貝,平常外公都是這樣……占據外婆的所有時間嗎?”
實在找不到更好的措辭,只能直白地說。
林是非附著在岳或耳邊,旁若無人地說壞話:“對,外公是老變態。”
言蓉清上樓,根本沒打算理兩個人的索德斯汀突然抬眸,瞥了眼對面的林是非,深綠眼珠里滿是不屑。
“如果提前加以干預,應該不會這麼變太,”林是非裝看不見那道凝視自己的視線,不過怕岳或會被索德斯汀盯得緊張,貼心地身體前傾擋住,“外公年輕的時候特別囂張跋扈,領地意識又強,可大家也都像最開始爸爸媽媽認為我年齡小一樣,以為他是因為家庭有權有勢,獨權主義慣了,所以才兇。
”
“不過也沒有特別兇,就是中西方的文化有差異,其實他挺紳士的,就是偶爾有點惡劣。”
比如哄騙著讓還是兒童的林是非喝酒。
岳或聽得入神,似乎有點明白了。
林是非繼續小聲:“外公遇到外婆是在大學,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早就不在正常的生長期了,他有一套自己認為很全面的思維理論——當然是扭曲的。”
所以索德斯汀沒有得到過克制,初見言蓉清,他的求愛方式便是含有濃厚的掠奪入侵意味。
而林是非受過壓制。
十歲至十四歲是他最痛苦的歲月,把自己關入密閉房間,讓自己蜷縮進狗籠,和蘇爾瀾日復一日地打交道……岳或心臟突然生出綿密的疼,像螞蟻啃噬,抬手輕捏林是非的胳膊以示親昵,同時也在安撫自己。
他及時岔開話題,只用聲息問:“外公聽得懂中文,那他為什麼不會說?”
連他現在都能在聽懂英文的時候和外國人簡單對話了,索德斯汀卻一句中文都不會。
和言蓉清結婚那麼多年,不應該那麼笨吧。
原因當然不是這個,林是非背對著索德斯汀,眼里全是嘲笑的意味:“外婆不讓他學,但又要讓他聽懂。剛開始外公做事太混賬,外婆就用中文怒罵他,優雅的淑女形象都不要了,咱們國粹罵人很厲害的。”
“不讓外公學中文,是因為這樣外婆用中文罵他的時候,外公就只能干瞪眼睛。”
岳或怔住,隨即非常不友好地輕笑出聲。
茶幾上“噔”地頓響,索德斯汀憤怒地放下杯子,急于證明自己似的,字正腔圓地說:“小鬼,你在笑什麼?”
岳或:“……”
身體傾斜掠過林是非遮擋的肩膀,岳或訝異地看向對面正在生氣的索德斯汀,真的是他在說普通話,特別標準。
背后說“壞話”被抓包,岳或立馬又把身體撤回來,眼底的震驚揮之不去,用眼神向林是非確認不是說外公不會中文嗎?
“沒說他不會,”林是非低笑,不藏不掖了,“他自己有偷偷私下學。”
岳或看了眼樓上,言蓉清還沒下來:“外婆不知道嗎?”
林是非答:“不知道吧。”
而且家里沒人知道,索德斯汀從不用中文說話,也就從未暴露過。
林是非能知道,還是因為有次索德斯汀都要被罵哭了,還不能頂嘴,等外婆走后他就蹲角落里小聲控訴:“老是罵我老是罵我……”
委屈得要命。
然后發泄控訴完,一轉頭就見林是非正蹲在他身旁,好奇且驚疑地盯著他。
那時候林是非才七八歲。
索德斯汀當時自閉了好長時間,邊自閉邊求林是非:“不要告訴你外婆,我可以給你錢。”
“要不我把察里斯汀三世打下來,讓他把位置讓給你。”
察里斯汀三世是現任國王。
從那至今,林是非一不開心就威脅索德斯汀,“好言”勸他對自己客氣點,別成天小變態小變態地喊他。
變態間就要互相傷害,林是非提議:“星星可以威脅他,很好玩兒的。”
索德斯汀捏緊杯子:“?”
“那多不好啊,”岳或裝模作樣地矜持,又故意說,“我要去告訴外婆你會中文。”
索德斯汀瞪眼:“???”
劍拔弩張地對峙數秒,索德斯汀怒而起身,手指對面用英文大聲斥道:“林是非,管好你老婆!”
林是非道:“稱呼錯了。
”
索德斯汀震驚,確認地掃視他的身板,又確認地打量岳或的身板,深綠瞳孔輕顫,痛心疾首地評價:“怎麼這麼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