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是非、被林家精心細養出的自信與張揚,早在不覺中滲入進岳或的四肢百骸,他學會勇敢地看待過往,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良善。
所行所為不好的人就是要得到相應的懲罰。
林是非時常說,他不讓岳或親自處理這些事,是不想讓過去的那些人臟了他的手。
但實則他是怕岳或會有心理上的負擔,特別是對自己有血緣關系的親生父母,肯定會不忍。
以前的岳或確實會心軟,不然他也不會等了許久才決定和沈婉來一次真正的交流,就是怕自己身為“兒子”會對“母親”產生原諒相信的情緒。
他絕不想,因此便只能先讓自己慢慢學會心硬。
但自從親眼目睹林是非在看見沈婉的時候發病,岳或的心就全部都給了喜歡且深愛的人,再顧不得其他的任何什麼。
可對于這樣他確實不好出面的關系,岳或自然打算全由交給林是非處理。
聞言他即刻往林是非稍后的位置站去,很怕被人欺負因此在尋求保護的弱勢小動物:“我不理她。”
他垂眉耷目地放任道:“寶貝你來。”
岳含舒生氣:“岳或你……”
“再叫喚一句,”林是非冷聲打斷她,字句頓開,“我把你嘴縫上。”
在不面對岳或和家里人的時候,林是非的神色跟話語都會停留在“正常閥值”,不算開心也不算疏離。
能很精準地把握社交間距。
但和像岳釋這樣的糟心人類接觸時,他周身的氣息便全部都會歸于冷凝,結出寒冽的霜極。
幾乎能讓人相信他是真的會鯊人放火。
“含含。”岳釋及時走上前制止,音色沉低,唯恐她天不怕地不怕的繼續往下說。
但他到底高看了岳含舒,她還沒滿八歲的女兒在得到林是非很隨意的一句警告后,便嚇得肩膀猛然哆嗦,當場閉嘴噤聲,小臉都白了,隨即眼眶更是紅了起來,想要哭似的。
她嘴里的棒棒糖都只規矩地待在左邊的腮幫子里,不知道再轉移陣地。
“岳或,我跟你說話你不禮貌不回應也就算了,”岳釋板著臉,不悅地看著眼前的兩道少年人的身影,維護說道,“可你妹妹還小,你們這樣嚇唬她,是想要干什麼?”
“大爺,別胡亂認親,”林是非漠然開口,“我爸媽只有我和星星兩個孩子,沒有外人。”
岳釋被那句明顯見老的大爺喊得血壓飆升。
藝術界的圈子里誰見了他不說他周身氣質儒雅,怎麼著也都得被晚輩喊聲“叔叔”的稱謂。
林是非那張不討喜的嘴是完全不會說話嗎?
岳釋煩躁道:“我跟岳或說話到底有你什麼事兒?”
林是非嗤道:“我不帶臟字的罵你們還得征求你的意見?什麼東西。”
“林是非!”
林是非挑眉:“嗯哼。”
“你——!”
岳釋氣得臉都紅了。
自從一個月前知道直播平臺軟件、昵稱為“或”的主播就是岳或后,岳釋便嘗試著以父親的威壓和對方聯系。
但他根本就沒有和岳或說上話,還反被林是非出言不遜,外加拉黑。
不僅如此,第二天他的賬號還被平臺系統發送“由于被舉報sao擾、賬號被封禁七天……”等話術的通知。
差點沒把他憋屈死。
岳釋第一次體會到了,找不到想找的人有多難受,哪怕他有岳或的聯系方式。
但被拉黑了根本打不通。
……想必之前岳或打電話想要找他、他卻故意不接聽時,岳或就是這種感覺吧。
前段時間正是思及到此,岳釋在憋屈中,也想道,就算是自己應得的報應吧,活該。
岳或對他還有用,他不能因為這點兒不重要的東西就慪氣。
所以他最近才會來海城高中的校園外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到岳或后和他單獨聊聊。
要是林是非不在他身邊就好了,岳或肯定會心軟的,他是他的父親,他的爸爸。
他小時候最渴望得到父母給予給他的愛護了。
可林是非就像能長在岳或身上似的,學校里黏著、宿舍里黏著,這時候竟然還能黏著。
不知道的人說不定還能以為他倆的床都睡同一張!
但岳釋不知道岳或到底什麼時候會放周六周日的假期,也拉不下臉降不下身價主動詢問門衛高三什麼時候能回家,他和普通人不在同個階層。
所以岳釋在每天下午去小學接岳含舒放學時,都會來這里看看。
不覺間都有三個周了,也是毅力可嘉。
岳釋在原地平復了許久的心情,因為氣憤而涌上臉頰的豬肝色才緩緩褪去。
但岳或跟林是非可不會在這兒刻意地等他。察覺到岳釋在深呼吸,似乎在自我開解似的,岳或竟然覺得心中沒來由地舒暢。
猶如他曾受過的、無從宣泄的無視跟委屈,都突然找到了可以前往光明的小口,讓他和過去的事物又分離得多了些。
那些曾腐爛的血肉被并不漂亮的痂保護,待徹底脫落時,他便會如新生般光潔,永不畏懼。
“寶貝,我們走吧。”岳或低聲說,在此時還存續著白晝光亮的天色當中,他大膽地去牽林是非垂在腿側的手,指節再嵌入他的指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