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是非手臂處的校服暈染著夕陽余暉,把岳或更加緊地往懷里擁,啞聲道:“我……”
經此反應,岳或忽而想起他第一次喊林是非“寶貝”時,林是非就是滿臉滿脖子的紅。半天都一動不動,只緊盯著他看。
而且還不呼吸。
思及到此岳或當即連滅頂的害羞感都先暫時壓了下去,側首抬眸去悄悄打量林是非。
果然看見了滿目的暗緋,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
岳或突然覺得有點好笑,是好奇也是故意,道:“寶貝……你剛才是又不會呼吸了嗎?”
林是非不說話,只目光灼灼地直視進岳或莫名有些雀躍的眼睛深處。
二人直白地對視片刻,岳或被看得頭皮發麻,不敢再和人四目相對了,他些微驚慌地移開視線,小聲討饒:“別看我了……”
言罷他把心里記掛的正事撿起來,對林是非道:“寶貝,和她交談之前,我想先把事情跟你說。”
林是非知道在看見學校門口徘徊堵人的沈婉后,岳或先把他往無人的角落拉,不可能只是為了喊他一句“老公”,除了告訴他讓他別怕,肯定還有其他的正事。
隨即他便先將涌入四肢百骸的旖念往死里壓制,聲音雖然還沙啞著,但面容已然正色。
他道:“星星你說。”
“嗯……”岳或眉尖不可抑制地微蹙,思忖片刻,不知到底該怎麼開口似的,似乎這件事會讓人不安,所以他必須得極其緩慢極其小心地講述,“寶貝,我現在好好地跟你在一起,早就不難過了,很開心。所以無論我說什麼,你也都不要難過好不好?”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跟現在沒有任何關系。
”
伴隨這些字眼的平緩吐出再落地,明明它們極為平淡,和其他聊天的話語沒有分毫區別,甚至遠不如愛人間互相表達喜歡時的感情濃烈,可林是非就是從中聽出了讓他膽戰心驚的感覺。
等再開口時,他還微啞的音色,便已染上了一抹無法抑制地輕顫:“什麼意思?”
他問:“Darling。星星……你怎麼了?”
似是沒料到他的反應,岳或有些失措地眨了下眼。
他原本以為自己根本不會再因為過去的事,而產生任何不好的壓抑情緒。
可林是非卻精準地從岳或鋪墊的話里覺出不對,并直接將珍惜、珍重的感觀捧出給岳或看。
岳或忽然又想起那個普通的夜晚,他差點被陳譚淵那個人渣傻逼按在床上做……不好的事。
他惶恐不安、害怕驚懼,手握兇器想要做“殺人兇手”的時候,看似刀槍不入,但真實情況卻是當時的所有人都沒有比他更害怕的了。
等丟掉水果刀跌跌撞撞地離開陳家,岳或漫無目的地走在路邊,很想哭可又哭不出來,只知道當時明明是夏日,從身邊經過的行人和同伴說說笑笑,看起來都很溫暖。
只有他……只有他冷得全身都在止不住地發抖。
饒是如此,身邊岳或想要在乎的所有“親人”,卻沒有一個給予他安慰。
他的媽媽在電話里指責他要當個殺人犯,命令他回去給陳譚淵道歉;
他的爸爸直接查無此人,根本連他的電話都不接。
國內那麼大的地方,他卻沒有朋友、沒有家人,沒有可以回的家。
連唯一的熱愛——畫畫——都要被沈婉勒令禁止。
以至于岳或從小就以為畫畫真的是上不了臺面的東西,對誰都不敢說。
在那樣的情況下,岳或根本找不到繼續在這個世界上存活下去的任何意義。
只有林是非……只有林是非。
“——只有你救我。”岳或音色忽而有些哽咽,他眼球表面浮起一層晶亮的淺顯水霧,但里面卻再沒有害怕與不安,只有對愛人的迷戀,和一起與他攜手并肩直奔向未來的向往。
他低語道:“林是非,只有你救我。沒有你的話,我早就死了……沒有你我早就已經死了。”
待簡短地聽完岳或曾經坐在湖邊的長凳上,認真地思索該如何接觸、擁有死亡,并已經起身朝湖邊去,林是非的整個身體都猶如被浸入了冰窖之中,冰涼且僵硬。
岳或是個很怕會給別人添麻煩的人,所以他絕不會求救,只會放任如深淵般的湖水淹沒他的頭頂、嗆滿他的口鼻,他會安靜地等著自己的身體機能因為溺水窒息而死去。
并且絲毫都不畏懼。
相反,他會覺得放松,甚至是快樂。
因為自此往后,他再也不用待在這個從不善待他的世界上受盡冷眼、無視,欺壓、貶損,責怪……
林是非不敢再想下去,他的雙唇都已經褪去了應有的血色。
“Darling……”他已然失溫變得冰涼的手指尖有些神經質地痙攣,擁抱岳或的力度卻仿佛要將人勒進他的骨血。
岳或從這股力度中覺出了疼痛,但并未出聲制止,可是他的眼淚卻瞬間決堤:“林是非,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真的。說好了不難過的,我在呢……寶貝,我在呢。
”
“……Darling。”林是非的音色好像突然被利刃割裂,嘶啞顫抖得不成形。他垂首去吻岳或的唇,卻像個剛學會走路的嬰孩那般笨拙,動作極其艱澀,“不要這樣對我星星,你不要……我也會死的,我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