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倒是好久沒在心下這麼勸慰自己了。
從林是非回來,好像就知道這個人會一直在似的,倒是又開始變得矯情。
岳或放松下來,在心里默念數字。
剛默了個一,同樣黑咕隆咚的浴室便響起動靜。
與此同時,林是非的人未到聲先傳:“星星。”
岳或即刻應:“嗯。”
林是非向床邊走,道:“別怕。”
岳或不由自主地扯唇,連林是非欺負他都暫且先被放下了。
他道:“沒怕。”
岳或并不怕黑,但他怕停電后突然來電的那個瞬間。
而且是很怕。
沈婉剛與陳銘川結婚一年左右時,陳譚淵與譚諶無法對大人的決定做出反抗,便對沈婉帶過來的岳或伸出了魔爪。
他們總在私底下欺負岳或。
陳譚淵當時已經成年,雖然不至于真的跟著譚諶太胡鬧,可譚諶對岳或做的事情,他全部都知道,但從來沒有管過。
他只在沉默中助紂為虐。
有次沈婉隨陳銘川去參加上流人士的宴會,那也是陳銘川第一次向眾人徹底地、真正地介紹自己的新任太太。
所以那個場合對沈婉具有重要的意義,她準備了許久,身著華貴,優雅從容,離開家時甚至給了岳或一個溫暖的擁抱。
岳或喜歡那個夜晚。他短暫地得到了媽媽的特殊對待。
宴會舉辦在晚上,相對于白天,黑夜顯得更加神秘,在流光溢彩的燈光下會更有奢靡的氛圍之感。
而且結束后那些有名有權的上流人士大多都不會回家,還會有其他安排。
沈婉與陳銘川走后,家里除了管家和幾個傭人,就只剩下岳或與兩個兄長。
那時他還沒聽見馮呈對譚諶說的那些討厭他的話,時常跟在他屁股后面想跟他玩兒。
不想讓他受了譚諶的欺負還沒人安慰。
他就沒有人安慰,更沒有人哄。所以他想對馮呈好一些,讓他開心。
那天本應該回家的馮呈少有地在別墅里等馮管家。
晚九點,岳或自己一個人已經要按時睡覺了。
沈婉說過聽話的孩子才是好孩子,他一直都很聽話。
幾乎從來沒讓父母操過心。
只不過后來青春期,叛逆心理越來越重了。
他剛爬上床,馮呈就悄悄推開他的門,從縫兒里探出一顆腦袋,小聲喊:“年年。”
“小呈。”看見他,岳或有些驚喜,立馬跳下床朝他小跑過去,壓低聲音,“怎麼啦?你怎麼突然來找我啊?”
“我發現了一個好玩兒的東西,很想帶給你看看,”馮呈的眼睛在從客廳透過些許的燈光里顯得很亮,急欲向自己的好朋友分享秘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如果是岳或發現了很好玩的東西,他也會第一時間想到馮呈的。
小岳或不疑有他,點頭,欣然同意:“好啊。”
馮呈把他帶到了地下室,那里有燈倒是不黑,岳或邊走邊問道:“小呈,這里有什麼啊?”
馮呈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不過岳或在他后面跟著,沒看見。
他只道:“現在說了就沒意思啦,到了你就會知道。”
那是間普通的地下室房間,放著些平常許久都不怎麼能用到的雜物。
其中還有幾個大箱子,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灰。
馮呈把他帶進房間,興致勃勃地想對岳或展示有趣好玩兒的東西,但臨近他卻忽而臉色一變捂住肚子,痛苦地彎下腰。
岳或察覺,忙緊張地去查看詢問:“你怎麼了?”
“年年我肚子突然好疼,要先去趟洗手間,你先在這兒等我十分鐘,哪里也別去。”
說罷只等岳或下意識應了聲好,便急匆匆地跑出去。
他還關上了門。
十分鐘后,馮呈沒回來,房間里的燈還突然滅掉。似乎是停電了。
地下室沒窗戶,一旦沒了燈光,就是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
岳或茫然地站在原地,他并不害怕黑暗,只安靜乖巧地等眼睛適應。
而后他在記憶里過著方才進來時雜物都堆在什麼地方,確定了身邊沒有障礙物,岳或大膽地朝門邊邁步,按壓門把手開門。
可是打不開。門被鎖了。
這時,才十一二歲的岳或心里還沒有慌亂,他只是有些緊張地再次嘗試。
邊試邊喊:“小呈。”
靜謐黑暗的空間里什麼聲音都沒有,只有他逐漸開始急促不穩的呼吸,以及門把下壓彈起的咣當聲。
等到第數不清多少次的按壓門把手,無盡頭的窒息感突然像潮水般齊齊涌來。
岳或的額頭上沁出細細密密的薄汗,他有點害怕了。
“小呈——”他大喊,可沒有任何聲音回應他,“你回來了嗎?你把門打開……外面是不是停電啦?這里好黑,我、我有一點點害怕。”
他喊了許久,地下室就像個與外界隔絕的堅固牢籠,似乎任何喊叫都會被吞噬。
岳或不知道他自己一個人在黑暗里待了多久,大概只有十分鐘,又或者半小時。
自懂事以來,那是他第一次感覺到時間過得是那麼慢。
每分每秒都像是能夠讓他理智崩潰的怪獸。
“小呈……”岳或稚嫩的童音里染上哭腔,“媽媽……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