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幸福都是被你毀掉的。”我說。
我全部的幸福來源于他,也都毀于他。我恨他就像我煩他一樣,因為無法徹底地純粹地恨他而更加地恨他。
他說:“我知道,所以我想補救一下。”
你知道個屁,補救個屁。
我們又陷入到了靜默之中。
這次,靜默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只有偶爾他咳兩聲。
直到,天亮了。我們坐了很多個小時。
我不知道他,反正我了無睡意,心里只在想一件事:如果他要下車離開,我該做什麼樣的反應。
我不知道。
有那麼幾個瞬間,我的腦子里竟然閃過了這樣的想法——
他當初能囚禁我,為什麼我不能囚禁他呢?我也可以這麼做。
他的接受能力肯定比我大。
反正……反正他還是愛著我的。
他肯定是還愛著我的。
但是,太陽升起了。
初陽照到了車庫里,照到了車里,照到了我的身上。
一切明亮起來,包括我心底里黑暗的角落。
我不能那麼做。
沒有為什麼,我就是不能那麼做。
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轉身開車門,下車。
幾乎是在我開門的同一瞬間,他也開車門,然后以比我快的速度下去,繞過車頭,站在我要出去的路上。
我看他一眼,收回目光,徑直向前走。
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忽的抓住我的手腕,聲音有些嘶啞,很急切地說:“川兒,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停著腳步,沒看他。
過了幾秒,他緊緊地抱住我,哽咽道:“川兒,再給我一次機會。最后一次。”
我的視線越過他的肩頭,看著車庫外面,可一片模糊,什麼都看不清。
他抱著我的胳膊非常用力,想勒死我似的用力。
但他肯定不是真想勒死我,他只是想把我勒到他的身體里面,和他融為一體。
他什麼好聽的都說不出來,只會像復讀機一樣,反復讓我再給他一次機會。
終于,我開口了,說:“是你不要我。”
卻在這里不停地要我再給他一次機會。
再有精神病也不能有這種顛倒黑白的特權吧。
他卻非要和我爭,說:“是你不要我。”
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向我告我的狀:“你心里恨我。我受不了你恨我,川兒,我真受不了。我知道我該遭你恨,但我還是受不了。我怕,川兒,我怕你!”
我:“……”
“……我怕你,川兒。”
他又開啟了復讀機模式,一直說他怕我。
這太荒謬。比他哭還要荒謬。
*
作者有話要說:
圈:主要是家里缺個能做飯的,老在外吃不好,行云會長不高的
行云:……
第118章 正文完結
“……我不知道給你什麼、給多少, 才夠。不管多少,我都覺得不夠。你沒把自己給我的時候,我都覺得不夠, 你給了, 我就更湊不夠了。”他說。
雖然他這麼語無倫次,我還是聽明白了。
所以他一意孤行、自以為是地非要當他的孤膽英雄。
他想把所有他覺得好的都給我,他也確實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做的。
從小到大,從村里到鎮上,再到燕城,他把他有的都給我, 沒有的他就去跟人爭、跟人搶, 然后還是給我。
“可是,有一些是我不需要的。”我說。
“我知道, 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非要給。”他很執拗,“不這麼做, 我就配不上你。你多好,我多不好,我憑什麼討你?你憑什麼跟我?”
“憑我喜歡你。”我低聲說。
“你傻、好哄, 才這麼說。
”他不假思索地這麼說。
“……”
我正思考要不要踹開他, 他說:“但我現在明白了。”
明白了?那我暫且先不踹開, 先聽聽。
如果說得不好,我再踹不遲。
可能他就是知道我在想什麼, 而且也知道自己說不出好聽的, 所以沒繼續往里說,只哀求我:“川兒, 再給我次機會, 最后一次。我再也不讓你傷心了, 我發誓。”
“你每次都這麼說。”我說。
他好像生怕我是要拒絕他,聽了這話,抱我的手暗暗地用了用力。
可是,當我嘗試推開他的時候,雖然這一下沒能成功,可他猶豫了一下,自己松了松手,給我留出了活動的空間。
我得以微微地仰起臉看著他。
他正低著頭,看著我。
此刻的他看起來是那麼的脆弱和無助,眉間蹙起,真的很怕我似的,眼睛里濕漉漉的。
如果我拒絕他,他一定又會哭出來吧。
實在是太可怕了。
我也挺怕他的,我怕他哭,他哭起來我感覺我的世界觀就像被扔進了混凝土攪拌機里不停地攪動。
他明明……應該是什麼都不怕的。
一直以來他都是最勇敢的,保護著他媽媽、保護著我,保護著我們的家。
無論發生什麼,無論在哪里,他都站在我們的前面,用他自己的身體替我們遮風擋雨。
只比我大兩歲的他一度在我的心里是無所不能的神。
我這麼想無可厚非,糟糕的是,他也是這麼要求他自己的。
所以,他總是報喜不報憂,把他覺得不好的都瞞著我,他想竭盡他所能給我打造一個真空的暖室,他一直在勉強地沿著這條艱難的路往前走。
可是,他終究并不是真正的無所不能的神。
他只是一個人,一個拖帶著兩個重重的包袱、一腳深一腳淺地在泥濘地里前行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