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挫敗的聲音傳來,跟不小心做錯事兒的小孩似的,局促道,“對不起啊,別哭,都是我不好。”
“我沒哭,你趕緊睡你的吧。”我粗聲粗氣地說。
又靜了會兒,我聽到他哽咽的聲音,這把我的眼淚嚇回去了。
我疑心聽錯了,轉頭看著他,可光線太暗,看不太清。
他翻了個身,背對著我,過了幾秒,吸了吸鼻子。
我:“……”
大概,眼淚是可以轉移的,反正現在我哭不出來了。
“你哭了?”我忍不住問,“復燒了?實在不行,我開車送你去鎮上。”
“沒。睡了。”他聲音里帶著濃濃的哭嗓這麼說。
我:“……”
我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碰到他的一瞬間,他的身體很劇烈地抖了下。
不怎麼燒。
量了下|體溫,確實沒復燒。
那就是……真情實感地在哭?
我探頭去看。他緊閉著眼睛,眼睛都哭紅腫了。
“你哪兒痛,你說,我給你找藥吃,這不是愛面子的時候,等下真燒壞了,治不好。”我嚇唬他。
“哪兒都不痛。”他甕聲甕氣地說。
“那你哭什麼?”我問。
他繼續嘴硬:“沒哭。我這麼大一人了還哭,哭個屁,我記事兒起就沒哭過,哭有屁用。”
我看他一陣,慢慢地坐到床沿上,背對著他。
半晌,我問:“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說要復合,他不肯,我就只能和他離婚啊。現在卻在這里哭。大半夜的,神經病,哭成這樣。
楊復這半輩子都要強得很,當初去坐牢都是一直嘻嘻地笑。
我第一次見他哭,還哭得這麼慘。
但是,他憑什麼在這里哭得這麼慘?
我明明說過復合,是他不答應,是他說還是做朋友比較好,也是他又撒謊,說了做朋友,可是把他種的菜、養的家禽到處送,就沒見送給我。
上次,行云去他那里,他慣會做人、向來大方,卻一顆雞蛋都沒讓行云帶回來。
他明明給了好多給別人,連唐駿銘他都送了,用泡沫箱打包寄到事務所。
唐駿銘莫名其妙地問我楊復這是干什麼,是不是我和楊復又和好了,楊復在嘲諷他以往勸分是在雞蛋里挑骨頭沒事找事,而其實他都是在自不量力以卵擊石。
我說沒和好,我也不知道什麼意思,但總之不是你想的這麼復雜。
這一想,我莫名想哭。
但總不能為了沒吃到雞蛋哭,這也太那什麼了。所以我就努力忍住了。
“……楊復,你到底想怎麼樣。”他一直沒說話,我就又問了一遍。
又過了一會兒,他終于開口了,問:“上回,在派出所,你身上的傷,是我打的還是你自個兒弄的?”
我沒想到他會提起這事兒,過了一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上回”是哪回,愣了下,回頭看著他,沒說話。
他坐起來,水腫著一雙眼睛對上我的目光。
“……我自己弄的。怎麼?”我問他。他總不能現在去告我誣告吧?
他追問:“真的假的?”
什麼真的假的?這有什麼真的假的?他就算問我,是池鄭云打的、還是我自己弄的,都能問個真的假的。
我問他:“你自己動沒動手你沒數?”
他說:“我有個屁數,我他媽有精神病!”
我:“……沒,你精神病發作只是操|我,沒干別的。”
日,這話說出來,我現在不止社恐,我直接人恐。
但他還沒完,耷拉著腦袋在那兒坐著,低聲說:“就算不是我……你寧愿拿煙頭燙自己都要和我離,我還能說什麼。”
我:“……”
“我這回真不是故意跟你來的,你能問傅椎祁。
”他又說起這事,扭頭去拿他手機,“我現在就打給他。”
我正要攔他,他已經撥號出去了。我再去攔,他把手一擋,堅持要對質。
謝謝,我又要社死了。
響了十來聲,傅椎祁才接,聲音里帶著惺忪睡意:“冷知識,新西蘭和國內有時差。你知不知道現在國內幾點?現在早上九……怎麼就九點了……什麼事兒?”
楊復清清嗓子,問:“本來來這邊出差的是不是你?臨時有事兒,讓我來,是不是你?”
那邊安靜了幾秒鐘,然后傅椎祁噗的一聲笑了,賤兮兮地問:“黎川是不是在你旁邊?他以為你故意追過去的啊?”
我和楊復幾乎同時看向對方。楊復還有點懵,但我轉瞬就明白了。
第114章 我莫名地仿佛進入到了唐駿銘的精神領域。
傅椎祁輕咳一聲, 笑著說:“黎川,是我哄楊復過去的。小喻不知情,他是無意中跟我說漏嘴了。Dylan是小喻的同學嘛, 聊天聊到Dylan邀你過去。正好我也要過去, 地方還挺近的,就讓楊復去了,看你們緣分。看來你們挺有緣分的,哈哈哈哈哈。”
“……”
只要我不出聲,我就不在現場,丟人的就只有楊復。
“哎呀, 既然這麼有緣分, 你就再給他次機會唄——”
傅椎祁的話沒說完,楊復就把通話掛斷了。然后他尷尬地瞅我一眼, 飛快別開腦袋,說:“他有病, 你當他放屁。”
“……”
我看你也病得不清。人以群分。
“你放心,”楊復臊眉耷眼,垂著頭說, “雖然我還是……但不會再逼你, 也不會糾纏你。我現在這樣兒, 配不上你。其實,以前也不怎麼配得上。你那時候年紀小, 不懂事兒, 我比你大,占著便宜偷著樂, 由著你胡鬧。
”
他說著, 停了幾秒, 接著說,“那些都是其次,我主要是想說……我……對不起,川兒,我、我那時候,對你干了挺多混賬事兒,沒臉求你原諒,但還是想跟你再道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