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說:“好點了。”
他又親我額頭一下:“那你趕緊睡,睡一覺醒了就不難受了。夜里要是起來了有事兒,我沒醒,你就把我弄醒,啊。”
我說:“嗯。”
楊復有個很奇怪的心理。他好像真覺得我無論如何都會原諒他。
如果不是這樣,他怎麼敢那麼肆無忌憚地欺負我?又怎麼會在他做了那些事之后,我表現出原諒他,他就一點都不懷疑這是我別有目的裝出來的?他把這當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仔細想想,可能我也有責任,我之前確實是一次又一次地原諒了他。
大概就是在這一次又一次的過程中,他產生并再三鞏固了那樣的認知。
看來錯的還是我。
我不想繼續錯下去了。這一切都該結束了。
楊復怕吵著我,拿了衣服躡手躡腳地去別的浴室洗澡。過了會兒,他洗完,躡手躡腳地回來,慢動作掀開被子上床,氣聲叫我:“川兒,睡了沒?”
我想了想,沒睜眼,往他那邊挪了下,一條胳膊搭他身上,挨著他。
他剛洗完澡,身上是香皂的味道。他一直不喜歡用沐浴露。
他怕我說他,先發制人地跟我說他用香皂都很難得了,外頭好多男的香皂都不用,就用水沖下,有的水都懶得沖。這麼算起來,他都算有潔癖的了。
我莫名其妙,說我什麼都沒說,你愛用哪個用哪個。
他說怕我說他土帽。
我更莫名其妙了,問他用香皂怎麼就土帽了,我在村里時不也跟著他用香皂嗎。
他說那時候是村里只能買到香皂,沒辦法,可現在不同了,這不城里人都用沐浴露嗎,我也用沐浴露。
我問他那他怎麼在城里買到城里人不用的香皂的呢?
他說總有土帽要來城里生活的嘛,香皂是賣給他們的。
他的腦回路有夠神奇。
不過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主動挨上楊復,他立刻反手摟住了我,低聲問:“還沒睡著?還難受不?”
我搖了搖頭,沒說話。
他又給我把被角掖了掖,過了會兒,親了下我的臉,說:“以后咱好好兒過,再不吵了,川兒,好不?等過陣子,我把我手上的股,不管是公司里的,還是外頭的,還有別的,房啊車啊外匯債券這些,全都轉給你,我一點兒都不留。我要是再惹你不高興,你就讓我從公司滾蛋,讓我什麼都沒有。但唯獨不能沒有你,你不能叫我從家里滾蛋。我就回來,待家里,天天給你做飯洗衣,好不好?叫什麼來著……家庭煮夫。”
我沒說話,他自己暢想上了:“你喜歡小孩兒,行云大了,沒意思,咱正兒八經去領養一兩個,要不要兒子你來決定,反正我想要個閨女,閨女比小子強,貼心。我自己當過小子,我知道。沒錢就沒辦法了,只能養個小子好種地,但咱有錢,就還是閨女好,閨女坑爹的少。”
“……”
“要不咱想辦法去國外領養,小洋鬼子看著挺漂亮的。”他盤算道,“到時候不用你管那麼多,你就每天上了班回來讓他們陪你玩會兒,平時都我來帶,我來教。”
那能教出個什麼來,文盲2.0,流氓2.0,無賴2.0嗎?
我聽他叨叨了一陣,回了他句:“我想睡覺,你老說話,我睡不著。”
他忙說:“不說了。你睡,我摟著你睡,哄著你睡。”
說著,他輕輕地拍我的背,一下又一下。
我的鼻頭一酸,好歹是忍住了,沒露出異樣。
從小到大,他不止一次這麼哄我睡覺。只有他這麼哄過我。現在我都這麼大了,他還會這麼哄我。
我真的好恨他。他為什麼要給我希望又讓這希望被污染、毀壞。
我離開燕城的這天,陰雨連綿,有點冷。我很討厭這種天氣。
明明我提前一周開始天天看預報,天天都說今天是溫度適宜的大晴天,到了今早上我一看,變了。
這天氣預報怎麼跟楊復的嘴似的,盡說謊。
但沒辦法,都安排好了,我沒必要為了個無關痛癢的天氣改時間。迷信點說就是不吉利。
有種說法,說一旦出了門,如果折返回去拿東西,那這趟出門要辦的事兒就容易不順暢。大概是一個道理。
傍晚快七點的時候,我在高速服務區上了個洗手間,吃了碗泡面,回到車上,打算趁早開到下一個城市,找個舒服點的酒店睡一晚,明天繼續上路。
剛系好安全帶,楊復打電話給我了,語氣好似無事發生:“川兒,人呢?哪兒呢?回來沒見你。”
我不想跟他繞,直接說:“你如果還沒看郵件,那你先去看。”
他肯定看到了,他郵箱綁定了手機提醒。
他沉默了幾秒,說:“你先回來,好吧?有事回來說。”
“我要說的已經在郵件里說了,工作上的交接計劃在附件里,如果有這方面問題需要找我,可以找,我會負責,所以我手機沒關機,現在你還能打通。但是我和你之間的事,你不要再說了。你應該也不希望我徹底失聯吧。”我說。
他忽的笑了兩聲,可說話的時候聲音里一點笑意都沒有:“你先回來,我有個事跟你說,一個秘密,你肯定感興趣的秘密。
”
我有點無語:“我二十八了,不是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