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寫的那封被他刪了。
五分鐘不到,他就殺進了我辦公室,關上門,放下百葉簾,問我到底想干什麼。
我甚至剛打印完辭職報告,A4紙還是熱的,正在用訂書機訂呢。
我繼續訂著,頭也不抬地說:“不想干什麼,就是想辭職。沒群發是因為公司在關鍵時候,我顧全影響。你可以先讓童仁代理。其實我建議直接升他,但如果你想從外面招人也行,這是你的事了。”
說著,我把訂好的紙質辭職報告遞向他。
他接過去,幾下撕了,扔垃圾桶里。
隨便他。
我轉身收拾桌子,他在我身后咬著牙問:“池鄭云就那麼好嗎?”
他說我就算了,為什麼每次都要扯到池鄭云呢?他怎麼不提粉衛衣或解扣子呢?
我忍無可忍地回頭看他,說:“這跟池鄭云沒有關系,楊復,你難道覺得發展到今天這樣子是池鄭云導致的嗎?是他讓你出軌的嗎?”
他沖我吼:“說了我沒出軌啊!”
“我和你對出軌的定義不一樣。”我冷靜地說,“而這正是我們繼續不下去的原因。而且,之前我已經忍了,我跟你約法三章,只要你遵守,你去外面怎麼玩我都當不知道,但這些天你做了什麼你心里清楚。我真的沒心思工作,沒必要尸位素餐。”
他居然很委屈:“我做了什麼?你怎麼不說你做了什麼?你還指望我怎麼做?尊重祝福你倆啊?你自己說,你跟他又搞在一起之前,我是不是什麼都忍了?你不想我碰你,我半年沒碰你,我等著你氣消,結果你扭頭就要跟那姓池的跑了,你把我當傻子啊?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經跟我結婚了?池鄭云就是個小三!要不是為了你的面子,我早找人跑池鄭云公司底下去拉橫幅告訴所有人他是個小三偷別人老婆了!我不睡你?留著給他睡啊?”
我抬手就是一巴掌。
他不自然地別開眼,氣焰小了點,舔了舔嘴唇,低聲說:“我不是……不是說你……我是說他。你……你肯定不會,但他不要臉,萬一騙你,或者用強的……”
我面無表情地提醒他:“只有你會強|奸我并且天天都在強|奸我,楊復。”
他不服氣,梗著脖子說:“我……我跟你是結了婚的。”
“婚內強|奸也是強|奸,文盲。”我一點面子都不想給他了,他不配。
他倒是敢想敢說:“那通|奸怎麼算?”
我抬手又是一巴掌。
他又稍微地冷靜了一點點,悻悻然地辯解:“你激我。”
我還鴨他呢,雞他……他去找□□,找雞找鴨,多找點,開養殖場,多熱鬧啊,就不用一天到晚在我屁股后面嘀咕說家里就他在說話冷冰冰跟個火葬場似的了。
“……對,我是個文盲,你又不是頭一天知道我是文盲。我文盲我也把你供出來了。”他開始翻舊賬。
這段時間他總是跟我翻舊賬。
我知道,他這是黔驢技窮了,實在沒法子了。
其實說起來是挺可悲的。他可悲,我也可悲,在這個世界上的人要麼可恨要麼可悲,比如黎躍敏是可恨,我是可悲,而楊復既可恨又可悲。
他找到了他覺得能讓自己處于不敗之地的立足點,振奮了一點,脖子又梗直了,說:“也許池鄭云是這兒比我好、那兒比我強……一點點。但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他認真思索了一下,說,“你是我栽的樹,輪不到他來乘涼。”
“……”
他說:“而且,老話都說了,生恩不如養恩大……”
我忍不住提醒他:“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
他破罐子破摔:“你管我在說什麼!反正我的意思就是你不能拋棄我。
”
真好,我被拋棄了小半輩子,終于能有一次拋棄別人了。
拋棄唯一不會拋棄我的人。
想到這里,我的心刺痛了一下,動搖了那麼一秒鐘的時間。
我真的要拋棄面前這個唯一不會拋棄我的人嗎?
只是為了自尊?
自尊無疑是重要的,可是它換不來愛。
我媽離開的時候,我不要自尊地抱著她的大腿求她帶我走,她拒絕了;我不要自尊,求我爸接我走,他拒絕了;我舅、姥爺、姥姥說要把我送到鄉下姨婆家的時候,我不要自尊地求他們不要拋棄我,他們只是嫌棄地、冷冰冰地看著我。
我甚至懷疑,如果楊復沒有天天在家里跪我,而只是強我,搞不好我就忍了。
但我是報恩來的嘛,我不想他丟掉他的尊嚴繼續那麼瘋下去。他強我的時候我都沒有看他跪我的時候難受。
學弟沒說錯,我該被綁上手術臺做額前葉切除手術。
我正想著,楊復又往地上一跪。
我:“……”
這一瞬間我真是殺心都起了。
我反復地深呼吸,用上了我這輩子最大的耐心跟他說話:“你先起來。要不這樣,我們暫時地分居一下,各自冷靜一下。可能我們現在是陷入了一種氣氛效應。”
他說:“那你別生氣了啊,我沒氣憤,都是你在氣憤。”
“氣氛,不是氣憤,氣——氣字旁,下面一個分手的分,這個氣氛。”我好笑地、努力地解釋。
他敏感地拒絕:“你想我同意分手你就先把我弄死。”
“……”
別以為我不敢!
我跟他說不下去,擺擺手:“反正你先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