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真的這麼干吧?
應該不會吧。
但他心里說不定是這麼想的。
無論如何,我先婉拒池鄭云:“你自己玩吧,我坐沙發上休息一會兒。”
池鄭云沒說什麼,自個兒忙活起來。
我坐在沙發上思索著今后的人生道路,至少得把我今晚的道路想出來。
兩個可能性較大的走向:一,楊復殺過來逮我回去毒打,那我得想想怎麼自救;二,他對我徹底失望,趁這個機會把我扔了,那我得想想今晚去哪里過夜。雖然之前沖動上頭的時候我是想圓池鄭云一個夢,但現在冷靜下來我覺得當時我的腦子是純屬進水了,水干了肯定不會再那麼想。
忽然,我手機震動起來。我潛意識里還惦記著我那個快遞,以為這回輪都該輪到快遞員打給我,一看,楊復兩個字令我心跳驟停。
……
冷靜。深呼吸。
早晚要面對的。
雞湯有言:上天不會給一個人他承受不了的東西。
我反復深呼吸,終于稍微地舒緩了一下緊張的情緒,正要接,電話停了。
不是我不接,是它自己停了,是楊復沒打了,希望楊復能清醒地認識到這純屬他的問題,不能怪我。雖然俗話說虱子多了不愁,但……能少點,就還是少一點吧。
過了十來秒,楊復發消息來了,就一句話,八個字:你出來還是我進去?
我:“……”
緊接著,他又發來一句話:出來,不兇你,不發脾氣,回去咱倆好好聊聊,把話說開,聽話,不騙你。
我正遲疑,他再度打來電話。
這回,我接了,但沒說話。
楊復先說話,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甚至溫柔,讓我夢回幾年前。
“我剛把那些人打發了,把大家叫過來,總不能扔下就不管吧?”他停了下,說,“有些事兒我不知道,現在還是不知道,得你跟我說。咱先回去,回去就咱倆,慢慢說,好好兒說,都說通了,說透了,好不好?我在電梯這兒等你,就不進去了,等下我跟姓池的鬧起來了,你夾在中間為難。”
“……哦。好。”
我說著,抬眼看向池鄭云。他正好在看我。
視線相交,我看出了他神色的黯然。他的手上還拿著攪蛋器呢。
這件事是我做錯了,我不該來找他的,哪怕我沒地方去,也不該給他虛假的希望。哪怕我一直在跟他強調我和他不可能,但那只是我的虛偽而已。
喜歡一個人,只要有一絲希望,哪怕非常渺茫,已經看不見火星子了,只有一點煙,但凡風輕吹一下,就會死灰復燃。明明我應該很清楚這一點。
我真的對不起池鄭云。
我走到島臺旁,和他面對面站著。
他把攪蛋器放下了,問我:“他來接你了?”
我點了點頭,低眼看臺面上的東西:“對不起。”
他沉默了十來秒,忽然轉身,快步走到沙發那兒,彎腰從茶幾上拿起了煙,抽了一根咬在嘴里,點燃抽了一口,沉沉地吐出來。
我轉頭看他。他情緒波動這麼大的時候很少,他是一個總能維持著很穩定情緒的人。
但現在他可能覺得自己被我耍了吧。我給了他希望,然后掐滅。
池鄭云側身站著,逆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了一個很完美的剪影。這道剪影杵在那里,只有香煙證明他是活的。
半晌,他轉過頭來對著我,沙啞著聲音說:“黎川,跟我出國。
我會擺脫國內的一切,我創業會成功,你跟我走,我也可以給你很優渥的生活,他可以給你的,我都可以給,他給不了你的,我也可以。我愛你。我知道這對你而言是一種困擾,但是,我控制不了我對你的愛。我嘗試過,但是……我不得不在最后直面我自己的心,我就是想要你,黎川,我想保護你,想照顧你,我想擁有你……跟我走。”
“……對不起。”我只能這麼說。
他苦笑道:“我不想聽到這三個字。”
“可是我只能對你說這三個字。”我殘忍地對他說。
他真的感動到了我,但是,這和愛情無關。
我出去的時候隨手關門,防止他倆對上眼神一時興起懟上。但我多慮了,楊復沒堵在門口。
我遲疑著沿走廊朝電梯方向走去,轉過墻角,看到了站在電梯口的楊復。
他看到了我,轉身按了下下行鍵。
按完鍵,他對著電梯門站了兩秒,轉頭看剛剛停住腳步站在墻角的我,平靜地說:“過來。杵那兒干什麼。”
我慢騰騰地走過去,停在他身邊。
然后他做出了一個令我有點驚訝的舉動:他抓住了我的手。
“吃飯沒?”他輕聲問。
我點點頭。
“吃飽沒?”他問。
我點頭。
他就沒說話了,只是一直看著我,也一直抓著我的手。
這麼對視著,我挺不自然的,移開了目光,忍不住瞟到了他額頭上,那兒貼了一個中號創口貼。看起來他好像還洗了個頭。我記得上午時他做了造型,抹了點發膠定型。他當上楊總后日漸追趕時髦。
現在卻是很清爽的,劉海都垂到眉毛了。以前他的頭發總是很短,說懶得打理,現在留長了,不過平時劉海總往后梳,看起來就很成熟,這會兒……嗯,有股“小年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