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
我上前兩步,抱住他。
他又僵硬了一下,但漸漸地舒緩下來,不過語氣還是繃著的:“干什麼?回去躺著,都發燒了別想著搞事……一身油味兒不嫌啊?”
“不嫌。”我說。
“你不嫌我嫌,松手。”他說,“等下你睡衣上全是味兒,等下你睡被子里,被窩里全是味兒,惡心死你。松手。”
全是楊復的味道麼?想想都覺得很有安全感。
“……川兒,”他放軟語氣,“松手,乖,魷魚要炸糊了,糊了就沒得吃了。這一時間,大半夜的,沒地兒買小魚,吃炸魷魚好不好?”
我點點頭。
“那你先松手。”他說。
為了不讓魷魚炸糊,我松開了他。
他急忙轉過身去撈魷魚。
我從他身后抱住他。
“回你屋去!不行你去客廳待著。”他說,“有油,等下濺你手上了。”
我把手插進他褲兜里,臉貼著他的背。這樣就不怕油濺到我了。
他放棄掙扎,不管我了,安靜地炸他的魷魚。
比起吃炸魷魚,我更希望他能轉過身來抱著我。但我沒說,畢竟說了是白說。
楊復炸了一小碗魷魚,拿辣椒面撒在上面,端著它,拖著依舊貼在他后背上的我,去了飯廳,把炸魷魚和筷子擱桌上,說:“等下,別急著吃,燙著嘴了我懶得管你。你去臥室披件外套。松開我。我去盛小米粥。”
我把手收回來,坐到餐椅上,湊過去聞炸魷魚。很香,油炸食物獨特的香味,很令人開胃。而且,剛剛楊復還順手弄了根火腿腸一起炸。炸火腿腸也好吃。
楊復沒說我,他端了兩碗小米粥出來,擱下就去我臥室里拿了件我的外套出來給我披上,然后坐我對面,說:“吃吧,慢點吃,小心燙。
”
我拿起筷子,先夾了一塊魷魚吃。
他端起他那碗小米粥喝了一口,看著我問:“怎麼樣?是不是那個味兒?”
“不是。”我說。
“肯定不是啊,這是魷魚。”他理直氣壯,“而且我怎麼知道他們怎麼做的那個?湊合吃吧,別挑三揀四的,吃完趕緊去睡覺,睡一覺明早上就好了。”
我沒挑三揀四,是他自己問我是不是那個味兒,而這確實不是一個味兒。我又沒說別的。而且我不覺得這是湊合啊。
懶得跟他說。我趁熱吃東西。
他喝了幾口小米粥,又來說我:“這麼晚了,少吃點,墊墊肚子就行,不然半夜餓醒餓得肚子疼,但也別吃多了,不消化。不是有多少讓你吃多少的,吃不完不浪費,擱這,我吃。”
我點點頭。
楊復都那麼說了,我就沒吃多少,稍微墊了下肚子,就起身去漱了口,回床上睡覺。
這下子很快就睡著了,可能都沒有五分鐘吧,楊復都還在外面繼續吃東西呢,我好像都能聽到他呼嚕呼嚕喝粥的聲音,就這麼睡著了。
但這一覺睡得很不舒服。我夢到了我那集體不正常的血親們。我夢到我爸拖著我往機場安檢走,邊說:“你趕緊給我滾蛋吧,可別連累了我!”
我舅舅在后面追著喊:“錢!給錢!”
我姥姥在旁邊地上坐著,拍著大腿哭嚎。不知道她具體哭嚎了什麼,沒注意聽,大意就是殺千刀的、前世造孽之類吧。
我姥爺不斷地朝我們扔武器,火鉗啊掃把棍子之類的。
突然,我媽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了,揪住我爸的頭發就把他腦袋往墻上撞,邊撞邊說:“一起死吧!你先死,你死了我殉情!”
周圍的人對著我們指指點點。我一扭頭,看清楚了那些人,都是邊西川的舔狗。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大:“這就是黎川他家人啊?真丟人啊。嘖嘖嘖嘖嘖。”
……
我猛地驚醒過來,睜開眼睛,就對上了坐在床邊的楊復的臉。他好像被我嚇了一跳:“沒事兒吧?噩夢呢?沒事兒啊,我在。”
神志漸漸回籠,我感覺手上暖呼呼的,目光從他臉往下移,看到他抓著我的手。
他順著我目光看過來,沒松手,解釋道:“你好像做噩夢,手一直在亂抓,我抓住你的手,你就好點兒了似的。”
我“哦”了一聲,問他:“你怎麼還沒走?幾點了?”
“才一點多,早著呢,你接著睡。”他說,“你病著呢,我哪放心走,待這兒陪你,所以你放心睡覺。要是早上還不舒服,我給你跟你們班主任請假。”
我看著他。臺燈下,他此刻的神態特別溫柔。
“怎麼了?”他問,“口渴麼?多喝點水,好得快。”
我并不口渴,但轉念一想,點了點頭。
他忙扶我坐起來,拿起床頭柜上的保溫杯,擰開蓋子喂我喝。
我哪里就虛弱成這樣了呢。可是,他這麼做,我就好像真的虛弱成了這個樣子。本來不是的,突然就是了。
我虛弱得連保溫杯都拿不動,只能讓他把杯子湊我嘴邊喂我喝。
明明是他把我弄得這麼虛弱的,他看著我喝水,嘴里嘀咕:“剛吃飯還好好的,睡個覺醒來怎麼比剛才弱了……”
我假裝沒聽到。
喝完水,看著他把杯子放回床頭柜上,我順勢往他懷里一靠。
“……干嘛呢?”他問,“別趁火打劫啊。”
好不容易他說出一次完整的成語,但用錯了。
這會兒假如他抱我(而我不愿意)才叫趁火打劫,我抱他不叫趁火打劫,叫順水推舟。其中差別十分微妙,不指望他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