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好睡衣睡褲,看了眼擱在桌上的手機,看了眼門,走到桌旁,拿起手機看。
池鄭云沒給我發短信,我就主動發了一條給他, 問他到家沒。
他幾乎是秒回, 說他跟家里人說了今天留在這邊的房子里復習,以防臉上的淤青被家里人發現問詢。他還說他一直擔心我, 想給我發消息打電話,但怕楊復拿我手機看, 就沒那麼做。最后他問我方不方便接電話。
我回復他說不方便接電話,但我現在很安全,沒事了。問他的傷有沒有大礙。
池鄭云說沒事就好, 他的傷沒大礙, 去小區旁邊的衛生院涂了藥。
我真的很怕他去派出所說楊復打他, 再次向他道歉,讓他千萬別怪楊復。
他肯定看懂了我的擔憂, 讓我放心, 他不打算追究這件事。
他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這個時候, 楊復在外面叫起來:“換個衣服要換這麼久嗎?跟那小子發短信呢吧?”
我只好跟池鄭云說有話晚點或者明天再說, 然后就趕緊刪了跟他來往的短信, 走出去看著楊復。
他皺著眉頭瞪著我:“手機。”
還好我早有準備。我把手機遞給他。
他拿過去,一點也不客氣地翻看我的手機,然后呵的一聲笑起來,一嘴大白牙都露了出來:“行啊,行,還學會刪短信和通話記錄了。”
我沒說話。
“過來,坐這兒。”他叫我。
我走過去,挨著他坐下。他有點不自然地立刻往旁邊挪了下,再開口時,語氣因為這突然的尷尬緩了下來:“那姓池的到底怎麼回事兒?你今天給我把這事兒說清楚。他也是男同?”
“不知道。
”我說。
有點像。我沒問過。
“還不肯老實是吧?”楊復說,“那行,我打給他,直接問他。”
說著,他就要打池鄭云的手機。我趕緊拉住他的手,說:“可能是吧。”
他嗤笑了一聲,斜著眼睛看我,語氣特別嘲諷:“‘可、能、是、吧’……那還是‘可能’嗎?哪個正常男的大街上拉著另一個男的手不松,還摟摟抱抱的?”
我沒接這話。
他停了下,說:“不是,我不是說……不正常……不是那意思,不是說你,我就是說他。”
他可真是完全對人不對事啊。
“他追你?”楊復問。
“沒,只是朋友。”我想了想,說,“可能他感覺出了我也是男同,想找個同類而已。”
“消消樂啊?還找同類……再找一個,三個同類消除。”楊復不屑地說。這人喜歡玩消消樂,經常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在手機上玩。
“我會和他說清楚。”我說。
“你最好會。”楊復連環炮似的,“都說多少回了?你自己說,我說多少回了。結果呢?大街上都摟上了!什麼人大街上摟著啊?你們還是倆男的,還是學生,要是被人認出來了,你還要不要做人?書都沒得你讀,你就跟我天天跑工地跑廠,孫子似的給這局長那處長賠笑陪酒搞三陪,你看你做得來麼?”
我低著頭,說:“做不來。”
“廢話。”他說,“你做得來我也不會讓你做啊。”
安靜了幾秒鐘,他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我不是要兇你,也不是真想打你,我又不是神經病,我打你我不心疼啊?但你真的是……我不知道你怎麼回事兒,這一兩年,你自己說,你搞了多少事兒。”
我才不說。
他也沒指望我接這話,自顧自地繼續說:“川兒,你自己的情況自己最清楚,就你這性格,這個書要是讀不好,你以后干什麼?不要學歷的工作多了去了,錢多錢少我都不說了,有舒服的麼?幾個坐辦公室對著電腦吹空調的?都成天在外面刮風下雨三十八度頂著大太陽跑,還要對人點頭哈腰叫哥叫姐,你叫得來麼?平時見個人,我叫你叫你才叫,不然就杵那兒看都不看人,什麼都能讓你搞砸了。
對,沒錯,你不工作,不賺錢,也沒事兒,我能養你,只要我還能掙錢,我養你一輩子不是養不起,但你自己心里過得去麼?你要是過得去,你就當我前面那些話都是個屁,從現在開始我隨便你,你那書愛讀不讀,天天待家里玩兒,開開心心,我每個月給你幾萬,以后賺錢了十幾萬幾百萬也給,你想怎麼花怎麼花,想怎麼玩兒怎麼玩兒,你同學半夜不睡覺還在那兒苦哈哈做卷子,你就舒服了,吃完夜宵看會兒電視就睡覺去了。是不是要這樣?”
聽起來是沒什麼不好的……但我傻了才這麼說。
我一點都不懷疑,如果我說那就這樣,楊復會二話不說就把我摁在沙發上打。他只是嘴上說得好聽而已,我知道。
“說話啊!”楊復提高音量。
“不是。”我說。
“知道不是就好!就好好念書。”他翻了個白眼,憤憤然地說,“那姓池的,他想死想活我隨便他,他去要飯我都隨便他,你跟著他瞎搞什麼?”
“我以前不知道。”我說,“現在知道了,以后會跟他保持距離。”
說實在的,今天池鄭云突然抱住我,嚇了我一跳。現在讓楊復一說,我是挺后怕的。楊復說得沒錯,要是被人認出來了,尤其是我學校里的人、尤其是邊西川的舔狗們認出來了……指不定怎麼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