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的基因里也有我瘋批媽的一半, 她可不孬。
“我說, 我喜歡你, 楊復。”我平靜地說著,怕他的腦袋理解岔,我還給他具體舉例類比,“就像你喜歡女人那樣,我喜歡你。”
楊復又不說話了。
可能他心里在想他怎麼還沒死,死了就不用聽這麼可怕的話了。
半晌,楊復問:“你有病吧?”
我沒回頭看他此時此刻的表情,只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了幾分惱羞成怒、幾分不可思議、幾分震驚、幾分真心問詢,甚至我真的聽出了幾分擔憂。他好像真的在擔憂我有病這個事情。
“對,我有病,所以你還不離我遠點?”我平靜地說。
“……你是不是在唬我?”他試圖搶救一下,“你故意的,你故意在這兒唬我,是不是?池鄭云教你的?”
“不是。”我殘忍地打破他的希望,“和池鄭云沒有任何關系。我搬出來就是因為我發現我喜歡你,和他沒關系。”
他繼續沉默。
許久,他很困擾地問:“你到底什麼毛病?”
這得去問我爸媽和他們爸媽和我舅,沒一個沒毛病的,我是基因的受害者。
所以說,還是得優生優育,別什麼亂七八糟的都生,爽了自己,污染了人類基因譜,多造孽。
秉承著僅剩的良知,我誠心地建議他:“別管我了,楊復,你管不了我,就到這吧。”
過了會兒,楊復松開了我。
我猶豫了一下,慢騰騰地翻身坐到床沿上,垂著頭,緩緩抬眼。抬到一半,覺得很尷尬,又放了下去,看著地上楊復的拖鞋。
他尷尬到腳趾偷偷地在拖鞋里摳了摳地。我看到了,拖鞋的頭部微微地動了動。
我突然有點想笑。
可惜實在是笑不出來。
我聽到他沉重的呼吸聲,然后他弱弱地說:“你那都是瞎想……”
對,是“弱弱地”。
我真的聽出來他是弱弱地說這話,不但聲音小,還音調低,猶猶豫豫的。
我好像從來沒聽過他這麼說話,這下子沒忍住,真的笑了出來,邊笑邊抬頭看他,看著他,我繼續笑。
他看起來快被我嚇死了,眼睛都瞪大了,兩眼發直地看著我。
我站起身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看得出來他不止想退一步,但撐住了。
于是我充滿惡意地朝他走了一步。
他急忙往后退了兩步。
我跟上去,還伸手作勢要去碰他肩膀,他一把把我手推開了,滿臉寫著驚恐。
可能我這輩子只有這一次機會看到他這個樣子。特定版楊復。錯過這村沒這店了。我便伸手要去繼續騷擾他。
他嚇得落荒而逃。真的是落荒而逃,他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轉身就跑出了臥室,大概沒有三秒,我就聽到外面他開門關門的聲音。說不定他連鞋都顧不上換,直接穿著拖鞋就跑了。
真的很好玩。我忍不住又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后翻,笑了好久,直到笑不出來了,慢慢地退回床邊,坐到上面,低著頭看著我自己的拖鞋。
我記不清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了,總之就是倒在床上,看著黑乎乎的墻壁,看累了就閉上眼睛睡了。
這一覺睡得不安穩,噩夢一個接著一個,但愣是沒醒。直到快中午了,池鄭云打我手機,我才醒。
他說他在小區外。
我還沒回過神來,迷迷糊糊地說不是約在了那什麼餐廳門口嗎。
當時池鄭云提議先碰頭去吃中飯,然后一起去看話劇。他說那家新開的泰國菜餐廳挺好吃,還保證絕對不會一餐1080,最多一人108,我就答應了。
“……你還沒起床?”池鄭云問。
我漸漸地清醒過來:“嗯……”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反應了兩秒鐘,“對不起,我遲到了。”
已經超過了我們約定的時間。
“沒事。”池鄭云溫和地說,“沒事就好。我更怕你是路上出了事。沒事,不急。”
我現在真是毫無心情去看話劇,甚至連說話的心情都沒有,也不想出門,不想社交,我只想在床上癱著發爛發臭。但池鄭云的態度這麼好,還已經過來了,我實在是不好意思跟他說取消今天的計劃。
作為一個渣男,我還不夠火候。
渣男還得看我爸。就算有女人懷了他的孩子,他都很好意思讓她去打胎。
我坐起來,抓了把頭發,說:“你上……你找個地方坐一下,我很快就下來。”
“好。”他說。
我趕緊起床去隨便拿了套休閑裝穿上,洗漱好,換了鞋就出門去和池鄭云會合了。
他沒問我怎麼會睡過頭,也沒抱怨他白等了一兩個鐘頭、給我發了好多條短信都沒回,只說下午要去看的話劇和一會兒就要吃的飯,還有期中考試……
“黎川!”
池鄭云突然提高音量叫我,我愣神間已經被他拉住手往后撤退了兩步,一輛小轎車從離我不到一米距離的面前開了過去。隱約我聽見司機在罵我。
“紅燈。”池鄭云指了指斑馬線那邊的行人紅綠燈。
“……哦。”我應了一聲。
“沒事吧?”他問。
我搖了搖頭。
他沒追問,也沒松開我的手,就這麼拉著。
我低頭看了看他和我的手,抬頭看他。
他若無其事地看著對面的紅綠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