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不睡?”他沉聲問。
“不。”我說。
“非逼我把你綁上面是吧?”他問。
我與他對視數秒,猛地起步,試圖從他身邊如旋風般竄出去,直到竄出整套屋子,我要竄到大街上去。今晚我去睡大街都絕對不要和楊復睡一起,這是原則問題。
但楊復逮我比他在村里時逮雞還順手,一下子就拽住了我的后脖領子,把我拖著往床上推搡。
這種緊要關頭,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只能說出來了:“楊復你松手,松開我……我不跟你睡……我是gay!男同性戀!你趕緊松開我!”
他的手停了那麼一兩秒,然后把我翻過去摁在床上,一巴掌打下來,咬牙切齒地說:“男同性戀……我讓你男同性戀!”又狠狠打了一下,“還同不同性戀?啊?”
這事跟他這種文盲真的很難說通……
我努力嘗試:“性向是天生的,改不了……唔!”
他又打我,打了問:“改不改得了?”
“……改不了。”我絕望地說。
啪的一下,在這夜里顯得聲響特別大。
“改不改得了?”他再次問。
我琢磨他這意思是要打到我說改得了。
根據我查到的相關資料,這真的改不了。
可楊復這腦子肯定接受不了這種現實。
我的腦海里浮現出了一些社會新聞,比如小孩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被家長送進某某書院,小孩在里面被電擊、被毆打,最終精神失常甚至自殺或者被折磨致死。
楊復會不會也把我送進那種地方啊?
我發自內心地恐慌起來。
聽說一旦進了那里面,幾乎沒有獨自逃出來的可能。
“說話!”楊復催我,“改不改得了?”
改不了……我擔心的事情真的發生了,現在我只能慶幸是在晚上,臥室里沒開燈,只就著客廳里傳進來的電視機的光,昏昏暗暗的,我又是趴著的。
不然楊復可能會連夜開車送我去殺人書院。
我不想去那里。
“說話。”楊復重復。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一直在抖,感覺很冷,滿身都是白毛汗。我好像在做一個能決定我人生的選擇。
但是,其實我的人生一直都沒有選項吧。好像我一直都在被動地接受別人給我指定的道路。
就像我媽我爸不要我,我就只能被他們不要,不能選擇被他們要;我舅舅、姥姥姥爺要把我送回老家,我就只能被他們送回去,不能選擇留下;在學校里遇到邊西川,我不能轉校,因為那是楊復拼了命給我爭取來的機會。
我好像一坨橡皮泥,任所有人搓圓捏扁。
沒有人在乎我的想法,其中甚至包括楊復。雖然他的本意是為我好。但是,我已經厭煩了他對我的好。
“楊復。”我輕聲叫他。
“嗯?”他好像在期待著我說出什麼好聽的話來,那他注定要失望了,而這只是他對我失望的開始罷了。
“我改不了,我喜歡你。”我說。
說出來這句話,我反而全身都放松了。反正已經說出來了,說得很清楚,聲音不大不小,如果楊復說他沒聽清,那肯定是在裝傻自欺欺人。
無論他是否裝傻自欺欺人,我都已經說了,他都已經聽到了。
把我送進書院接受電擊吧,那是我應得的。
我真的已經非常地厭倦了這一切,無論是愛慕著渴望著我不該愛慕與渴望、永遠都得不到的人,還是躲著楊復(并失敗),或是試圖利用無辜的池鄭云來移情別戀轉移注意力,這一切都令我感覺到了無比的疲憊,這股疲憊的感覺比我要在七天的假期里做完五十張試卷時還要濃烈。
我想起了小時候。
沒關系,我早就習慣了被嫌棄被拋棄,所以,這次再被嫌棄被拋棄也沒關系。
*
作者有話要說:
池鄭云:明天和黎川看話劇,我是穿這身藍色系的,還是這身灰色系的?藍色系的顯得青春一些,灰色系的顯得沉穩一些。
黎川:紅色是毀滅藍色是冷漠綠色是偽裝白色是虛無灰色是虛偽
楊復:……!?(想說點什麼,說不出來)……!?(想說點什麼,說不出來)……!?(想說點什麼,說不出來)……!?!?!?!?!?!?!?
第35章 半晌,楊復問:“你有病吧?”
接下來, 楊復沉默了多久,我不清楚,也許是一個世紀, 也許只有十秒鐘, 也許是十分鐘。屋子里靜得只能聽到客廳里的電視機的電流聲。我甚至連楊復的呼吸聲都聽不到,他可能已經被我嚇死或者惡心死了。
他死了也好,我就殉情。
雖然我不知道我一廂情愿的前提下可不可以被定義為殉情。
更可能這叫死纏爛打,叫做鬼都不放過他。
他可真慘,掏心挖肺地把我拉扯大,我做鬼都不放過他, 下輩子他肯定不當好人了, 這個糟糕的世界,好人沒好報的。
不, 他不能死,他不應該是這樣的下場, 還是我死到電擊書院吧。
我正放飛著我的腦袋,楊復終于有了反應,問:“你說什麼?”
可能他以為裝傻給我一次機會, 我就會說:啊, 我剛說錯啦。
他錯了。
我已經說了, 而且我肯定他聽見了,這時候我改口多像一個孬種啊。
雖然就“孬種”這個詞來說, 我好像真的是孬種, 我爸是挺孬的,我是他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