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衣柜旁, 一直盯著我。我余光能看到。
但他不開口,我就還能繼續裝死。
我從書包里掏出一張卷子, 拿出一支筆, 開始寫。
楊復開口了:“你昨天穿回來洗的那身衣服,是池鄭云的麼?”
我只好停住筆, 回答他。可我還沒發出聲音來, 他就淡淡地補了一句:“再撒謊你就自己想后果。”
“……”
本來我打算承認衣服是池鄭云的, 可他這麼一說,我心里那股無名火就蹭的躥了上來。
威脅我是吧?
我說:“不是。”
他那麼說,就是肯定衣服是池鄭云的了,就算我否認,他也只會覺得我在撒謊。那我就這麼明晃晃地撒謊,我倒要看看后果是什麼。
楊復沉默了一陣,問:“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啊,我就去按個摩,頸椎痛。”我說。
他的聲音微微提高:“我問為什麼你穿他的衣服?你自己的衣服呢?”
我深呼吸,想控制一下自己,但失敗了。我這時候沒辦法控制自己。
“說了那是我自己的衣服。”我故意這麼說。
我知道他會為了我撒謊而生氣,但我這會兒就是想氣他,就要和他對著干。
他走到我的書桌旁,伸手拽我,語氣特嚴肅:“跟你說話,轉過來。”
他讓我轉我就轉?他老幾啊?我就不轉。
我使勁兒聳胳膊,想掙開他的手。頭一下他可能是沒預料,抓得松,一下就被我掙開了,但下一秒他就又抓住了,這回抓得死緊,都把我抓疼了。
我的火氣就更大了,皺著眉頭加大力度掙扎,可屁用沒有,硬生生地被他提著胳膊拽站起來了。
我站一半沒站穩,跌坐回去,然后又被他拽起來了。
他愣是把我從椅子上拖出去了,然后把我往床上一扔。
終于松開我胳膊了。
我抓著剛被他抓的地方,這會兒還在疼,說不定衣服底下的肉都青了。
他站我面前,我只看到了他的拖鞋,因為我只看著地面。
楊復問:“這幾個周末,你都說你去圖書館了,跟池鄭云去的?哪個圖書館?”
我沒說話。
他等了一會兒,自問自答:“哪個圖書館都沒去,我哪個圖書館都問了。”
“……”
有病吧!
“去哪兒了?”他問。
我還是不說話。
他加重了聲音,大聲問:“去哪兒了?問你話!說話!”
我心臟被他這突然的一嗓子嚇得顫了下,隨即而生的卻是憤怒。
真的,憑什麼……明明是他先騙我,他還在這兇我、吼我。
他騙我,我發現之后都沒吼他。我甚至都沒拆穿他。
他不但當著池鄭云的面釣魚執法,他現在還這麼兇,他還那麼使勁兒抓我,是不是想殺了我啊?
他見我還是不作聲,又吼我:“說話啊!啞巴啊?說瞎話說得挺溜啊,這會兒不會說了?”
真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我這一下子被他氣得血直往腦袋沖,顧不上三七二十一,仰起臉瞪著他,吼回去:“酒店!開房!睡覺!行不行?”
我把我自己吼得腦門嗡嗡的,眼前直冒星星,有點想暈。
但我不能這時候暈,搞得跟我故意似的,好像是我在示弱求饒似的。
死也不能暈。
我努力地撐住了,讓自己不露怯地一直瞪著楊復。
他十分惱怒,眉頭皺得死緊,眼睛里都快冒出火來了,腮幫子繃得緊緊的,估計是在使勁咬著后槽牙,拳頭都捏緊了。
他這麼和我對視了一會兒,猛地上前一步,又來拽我胳膊。
我以為他又要來提我起身。
剛才有前車之鑒,我心想著反抗沒用,就不再反抗,準備順著他的力道自己站起來。站起來沒什麼,站起來倒比我坐著有氣勢些呢。
不料他這回不是想扯我起身,而是將我一掀。
我始料不及,被他掀翻了,趴在床上,還沒反應過來,他就摁住了我的后脖子,然后重重地打了我屁股一下。
我懵了,真的懵了。
趁著我懵,他狠狠地又打了一下,還打一下,再打一下……
我終于反應過來了,趕緊掙扎著要翻身,但后脖子上的那只手摁得死緊,我撲棱了好幾下都沒法兒動彈,甚至我的反抗令他打得更使勁兒了。
有病吧!神經病啊!
“楊復!”我叫道,“楊復你住手!你有病啊!發什麼神經!住手!”
今天暖和,我只穿了一條春季校褲,不厚,被他這麼使勁兒真打,很疼!他來真的!我平時打他都是開玩笑,從沒這麼使勁打過他,他現在用真的打人的力道打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還是事實如此,我越罵他,他打得越狠。
我放棄掙扎了,也不罵他了。因為現在這姿勢,我臉被迫貼著床面,說話會控制不住口水流出來,這太惡心了。而且我反正掙扎也掙扎不開。他愛打打吧,有種打死我,打不死我算他輸。
我就偃旗息鼓,像條死魚一樣地趴著。
大概是慣性,他又打了幾下,但越打越輕,最后不打了,摁著我后脖的手有幾下猶豫,松一點緊一下,松一點緊一下,最終完全松開了。
屋里安靜了一小會兒。
“……沒事兒吧?”他粗著嗓子問。
死了,別問,再問變鬼。
我繼續一動不動地趴著。
屁股痛,但痛不過我的心。我已經很多年沒挨打了,感謝他幫我回憶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