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跟她搞對象,你可千萬別誤會。”
我也壓低聲音,問:“上次讓你帶面膜的就是她嗎?”
他說:“不是,那是另一個。”
“……”
他露出些得意的模樣,但又有點兒忌憚(不知道忌憚什麼),表情微妙地變了幾下,最終訕笑著說:“我也沒辦法啊,帥,天生的。”
我懶得理他,轉身去拿放在櫥柜吊柜里的茶葉罐。
“哎,我弄,你別弄。”楊復忙來搶走茶葉罐。
我轉身去拿水果。
他又跟過來搶水果:“我弄我弄,你外面坐著去等吃吧。”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就讓他弄吧,但我沒出去,就站在廚房里看他弄。
楊復把各樣水果都弄了點兒,洗的洗、切的切,拿了個大盤子,意思是做個果盤。
他一邊弄,一邊叫我過去。
我過去,他往我嘴里塞了塊哈密瓜,問:“甜嗎?”
“一般。”我說。
他不喜歡吃很甜,聽我說一般,就自己吃了塊,然后齜牙道:“還不甜?都要甜出三高了。”
這個令我絕望的文盲。
楊復他媽媽和燕姐相談甚歡,一聊就聊到了快十二點,燕姐說索性把年跨了。
跨完年,燕姐打著呵欠說困了。
楊復趕緊說送她回去,他媽卻說:“這麼晚了,你困了,別開車了。”
楊復說:“我不困。”
“那也別開,大半夜的。”他媽笑瞇瞇地看著兒媳婦,說,“小燕,跟家里說一聲,在這兒睡一晚。白天讓復子送你回去,正好給你爸爸媽媽拜年。”
楊復看我。
看我干什麼。
我看電視。
“……她一個女的,住我們家,說出去多不好聽。”楊復說,“還是我送她回去。”
他媽生怕到手邊的兒媳婦飛了,聞言不悅地說:“瞎說什麼。誰往外說?”轉頭對燕姐說,“你別管他,聽阿姨的,今晚住這兒,白天再回去,安全些,外面雪那麼大,輪胎打滑,又黑。
”
燕姐求之不得,甜甜地笑著,故意對楊復拋去一個得意的眼神。
“媽——”
“別說了,”他媽對他說,“趕緊去把你房間收拾下,給小燕睡,你跟小川擠一晚。”
眼見木已成舟,楊復沒再試圖送走燕姐,只說:“我睡客廳。”
可能是怕燕姐局促,或者是怕楊復半夜三更按捺不住干柴烈火,他媽忙說:“就跟小川睡。”
大過年的,楊復沒跟他媽爭,點點頭應了。
終于可以睡覺了,我進了被子,看著楊復關上門,轉身打量了下我床邊的那塊兒地,嘆了聲氣,目光移向我,欲言又止。
“你到底要不要睡覺?”我問。
他沉吟片刻,憋出了一句:“兒大避父……”
我看他那樣子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早做好了準備,他話音還沒落,我就反應過來了,揪起枕頭朝他扔過去。
他接住枕頭,哈哈地笑了半天,終于肯拋棄矜持坐到我床邊上,脫著外褲,說:“你往里邊去點兒,別把我擠下去了,還以為小時候睡炕嗎,那麼大個炕,隨便滾。”
他說著,想起了以前,停了幾秒,笑了笑,扭頭看我,“不過那時候也沒滾來滾去,你晚上睡覺就往我懷里鉆,不給揪衣服就揪我肉,我媽看了都笑,說我沒斷奶的時候黏她都沒你那麼黏的。”
他說著,脫完了外衣褲,上床來,扯了扯被子,突然把我拉他懷里,把我頭發一頓亂薅,然后啪地拍了下我背,很感慨地說:“一下子就長這麼大了,再過兩年,就徹底長大了。”
他長嘆了聲氣,松開手,自顧自地躺了下去,側過身,背對著我,伸手去關臺燈,邊說:“快睡吧,這麼晚了。
”
話音沒落,燈就滅了。
我晚上喜歡關窗簾,這會兒屋里連月光都沒有,特別黑。
過了十來秒,楊復問:“還不睡?”
我這才動,躺下去,聽著他的呼吸聲,想了又想,問:“楊復,你喜歡她嗎?”
楊復說:“跟你保證過這兩年不搞對象就不搞,我什麼時候對你說的話不算了?”
我問:“所以,你喜歡她,只是因為跟我保證過,才不答應她嗎?”
“不是。”他否認。
我問:“那……你會和她一夜情嗎?”
楊復沉默了幾秒鐘,翻過身來對著我,摸索著捏住了我的臉頰:“你到底從哪兒聽來這些污七八糟的話啊?坦白從寬。”
我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楊復松開手:“睡吧睡吧,我也困了。”
我倆在黑暗中沉默了一會兒,我輕聲問:“楊復,你睡了嗎?”
“睡了,在做夢。”他說。
他胡言亂語,我就跟著他胡言亂語:“夢到什麼了?”
他說:“夢到我成世界首富了,你穿著那什麼,古時候皇帝穿的那個,金什麼,上回去看的那個,玉做的麻將席子一樣的東西,金線穿成的那個。”
“金縷玉衣。”我說。
“對對對,這個。”他說。
“這是人死了穿的。”我說。
他沉默了兩秒鐘,然后激動起來:“呸呸呸!呸!臥槽!臥槽!我他媽瞎說的!”
我輕輕地嘆了聲氣。
他敏感地問:“嘆什麼氣?嫌棄我沒文化?”
“沒。”我說。
他說:“你肯定就是嫌棄我沒文化。唉,我確實沒文化。你以后可不能找個跟我一樣沒文化的,你得找個跟你一樣有文化的。”
我沒接這話。
他問:“你有喜歡的女孩兒了嗎?”
“沒。”我說。
“明星都沒見你喜歡。”他說。
我沒說話。
過了會兒,他說:“川兒,真沒喜歡的人?”
我還是沒說話。
“睡著了?”他的聲音更小了,“那睡吧,不說了。”
我想了想,挪了挪,抱住了他,縮他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