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從煙移到池鄭云的臉上。

　　他已經抽完了剛才那根，摁滅煙頭扔進垃圾桶，洗了洗手，開始處理食材，邊問我：“能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嗎？”

　　“不保證。”我說。

　　他笑了笑，打開水龍頭，洗著菜，說：“等下做好吃的賄賂你，行不行？”

　　這氛圍、這對話、這語氣，怪怪的。我就沒接話了。

　　過了一小會兒，池鄭云攤開菜板，開始切菜。他問：“我說我做飯很有天賦，看一遍教程就能做得好吃，你信不信？”

　　“不知道。”我說。

　　他又笑了，說：“是真的，等下你就知道了。”

　　我沒說話。

　　他自顧自說：“但我不可能去做廚師……黎川，你有想過以后做什麼嗎？”

　　“不知道。”我說。

　　楊復沒跟我說過以后我要從事什麼職業，他只說要我考博士，但其實他連我大學讀什麼專業都沒想好。

　　我也不知道我大學要選什麼專業，感覺就是：隨便吧，都可以，反正楊復會養我。

　　可現在池鄭云突然這麼一問，我意識到，我該想想這個問題了。

　　因為楊復不會養我了。

　　我要面對的不止是之后要住哪里、生活費從哪里來的問題，還有很多其他的問題。離開楊復之后，我所有的一切都要翻新，都要從頭開始。

　　可是我不想，我已經有了惰性，我本來可以除了讀書和考試外其他什麼都不用管的。

　　我不想離開楊復了。

　　但是，我必須離開。

　　因為這其實不是我離不離開他的問題，是他早晚都會離開我的問題。

　　池鄭云繼續在那里說他自己：“我媽不同意我做廚師，她甚至不允許我日常下廚。她不希望我分心，希望我將來讀金融，讀企業管理，或者讀法律，好進我父親的集團。

”

　　他說到這里，沉默下來，手上的活兒沒停。

　　該說不說，池鄭云確實做菜很有一手，甚至比楊復還會做。他做的菜花里胡哨，味道也好吃。楊復不太注重菜的外表。

　　飯桌上，池鄭云問我菜好不好吃，我點了點頭，給予他肯定的回答：“挺好的。”

　　他看起來很高興，說：“你愿意的話，我可以經常做給你吃。”

　　“不愿意。”我很直接地說。

　　他又笑了起來，看著我，正要說話，我擱下筷子，從褲兜里拿出手機來看，他就沒說話了。

　　是楊復給我發短信，問我放學沒，是不是班上有事兒，怎麼這個時候了還沒回家，要不要他來接，他買了菜，都是我愛吃的，今天他在家吃，菜都切好了，等我回來下鍋。

　　我有點后悔過來聽池鄭云的八卦了，那八卦沒意思。我心理陰暗地想聽他說他家隔壁的邊西川家里的倒霉事。

　　但是，我轉念就想到了楊復在洗浴城對我說的那些話。

　　就對他回了一句：和同學吃飯，不回去吃。

　　我發完這條短信，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心理活動，楊復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接還是不接，it’s a question.

　　我接了。

　　坐在我對面的池鄭云起身去廚房了，說是去煮茶放涼，但我知道他是故意給我留下空間講電話。

　　他是個聰明人，情商高。

　　楊復也聰明，也情商高，但他倆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池鄭云總給我一種老奸巨猾的感覺。

　　楊復……是個傻逼。

　　“川兒？”

　　“嗯。”

　　楊復的語氣聽起來挺平靜：“哪些同學？聚餐嗎？錢夠嗎？”

　　“不要錢。”我說。

　　“別讓你同學請客，都是學生……在哪兒吃？我給你送錢過去。

”他說。

　　“不用，在他家里吃。”我說。

　　楊復停了兩秒鐘，然后問：“誰？就一個？還是一堆人？”

　　“就一個。”我說。

　　他問：“誰？男的女的？”

　　“男的。”我說，“我們正在吃飯，不說了。”

　　“等下！”楊復問，“他爸爸媽媽在家嗎？”

　　“不在。”我說。

　　“他家在哪兒？我去接你。”楊復說。

　　“我吃完了會自己回去，不用接。”我說完，就掛斷了。

　　楊復馬上又打了過來，我看著手機震動三下，還在猶豫接不接，他掛了。

　　然后他發來一條短信：早點回來，注意安全。

　　飯后，池鄭云問我：“你需要現在就回去嗎？還是一起寫會兒作業。”

　　我說：“我不習慣和人一起寫作業。”

　　池鄭云點點頭，說：“那我送你。”

　　“不用。”我說完，起身去沙發那里拿起書包。

　　池鄭云沒堅持，只說：“黎川，你確定要住校的話，老師那里你不用擔心，我沒把話說死。到時候看你分到哪個寢室，我會事先警告他們別亂來。”

　　我點了下頭。

　　他問：“不問我為什麼了？”

　　我說：“你是副班長，這是你應該做的。”

　　他笑了起來：“你說得對。那以后有事隨時找我，別拘謹，都是我該做的。”

　　我沒接這話，朝門口走去。

　　在玄關穿鞋子的時候，我又聞到了煙味，轉頭看了眼正在點煙的池鄭云，收回了目光。

　　回去的步履有點沉重和遲緩。

　　等下我可能會和楊復吵架，搞不好他今天就要趕我走，而學校宿舍我還沒有申請下來。難道我要偷藏幾百塊錢帶走嗎？

　　我擰動鑰匙，門開了，屋里很安靜。推開門，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楊復，他正看著我。

　　我強作鎮定地關了門，換上拖鞋，朝我的房間走去。

　　*

　　作者有話要說：

　　楊復：？？？？？？？？？？？？？

第16章 他有毛病，就喜歡挨揍，我一揍他他笑得更大聲了。

　　就在我左腳踩進臥室的時候，楊復開口了，聽起來很自然平靜，和他剛剛看我時沉著的臉很不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