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一下,聲音低下來,把我拉他懷里,“別哭啊!別哭別哭,你不是小白眼兒狼,不是罵你,我逗你呢,又當真,說你什麼都當真……不哭不哭啊,不說了不說了。哎,大半夜的,把你吵醒了,擱這鬧覺呢,怪我,怪我。好了好了,乖乖乖,就把你送回去睡覺。”
我抱著他,臉貼著他的心口,努力跟他說清楚:“楊復,你真的不用對我這麼好,我不是你親弟弟,你也根本不用我給你養老,我以后就算找了好工作,賺了錢,也不一定有你賺得多,你根本從我身上得不到什麼。你不要為我付出這麼多,我沒辦法回報你。”
我的親生父母都不要我,親姥爺、姥姥、舅舅,都不要我,楊復憑什麼對我這麼好?他根本就不應該對我這麼好。
他沉默下來,輕輕地拍著我的背,過了會兒,柔聲說:“我把你撿回來了,就得對你負責,你別想太多,我沒想過要你回報我,都是逗你玩兒的。你只要把書讀好了,以后好好兒的,就行了,知道嗎?”
我哭著問他:“為什麼啊?”
他說:“不為什麼。”
可我覺得,這一定有個原因。我說:“我家里人都不對我好,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他貼著我的耳朵和頭發,沉默了幾秒,嘆道:“他們都不對你好,我要是都不對你好,你怎麼辦啊川兒……小傻子。”
這根本不是理由。
我說:“你本來就不用對我好,就算沒人對我好,也跟你沒關系。”
他又嘆了聲氣,想了想,說:“要不你就這麼想。我養我媽一個人,太容易了,沒挑戰性,加你一個,壓力大是大了些,但我也就更有勁頭了啊,工作起來更有奔頭啊。
”
“莫名其妙。”我說,“那你……可以把你的錢存起來,給以后你老婆當彩禮。”
他說:“你這不更莫名其妙嗎?我老婆還八字沒一撇呢,我都不知道她在哪兒,等知道了再存!”
……
所以,現在我只能忍著惡心、硬著頭皮,在這個有邊西川的學校、班級讀下去。
我連轉班都舍不得。這個班是重點班,我估計那筆疏通費里有一部分是花到了這上面。還有楊復喝的那些酒、拍的那些馬屁。
我做好了準備被邊西川霸凌。
我以為他知道我,并且像我憎厭他那樣憎厭我。
他向我走來的時候,我暗暗地握緊了拳頭,告訴自己,忍,百忍成金。
但是,他停在我面前,很和氣、很陽光地對我笑,問:“你就是黎川吧?”
我看著他,沒說話。
他說:“你好,我叫邊西川。哈哈,我剛聽他們說咱倆有點像,名字里還都有個川字,我還以為他們開玩笑呢……咱倆真的有點掛相哎,好巧哦。”
他不知道我。
我很難說清楚我當時那一瞬間的心情。
邊西川他……不知道我。
我那麼認真地仇視著、忌憚著他,他卻根本不知道我。
這比一拳打在棉花上更令我難受,好像只有我是下水道的老鼠,拖著細長的惡心的尾巴,陰暗地窺探著陽光下潔白的、被人抱在懷里寵愛的貓。
*
作者有話要說:
后來,老婆:彩禮呢?
楊總:壞消息,花完了。好消息,都花在你身上了。
老婆:=_=+
(有包袱的楊總:這個小劇場不行,錢沒花完,我一直掙著呢!)
第8章 暴打渣男綠茶
我在小鎮時用的是小靈通,到燕市后,楊復給我買了一支智能手機,在當時算是很時尚潮流前端的。
楊復自己都還在用功能機,就是那種有實體鍵盤的按鍵手機。
楊復說我得撐個場面,不能露怯。
他本來計劃是給我武裝到牙齒,連書包都要買名牌的,水性筆都要買貴的,幾十塊錢一根的外國貨。
我說我沒有這麼虛榮,他說不是覺得我虛榮,他是怕其他同學虛榮。
“可是我這樣可能會被人盯上敲詐勒索。”我只好這麼說。
他終于從消費主義陷阱中脫身了,說:“那就只買個手機吧。平時你別拿出來,但如果有需要拿出來的時候,就不會沒面子。”
“我不覺得用的東西貴就會有面子,便宜就會沒面子。”我說。
他深沉地說:“你被我保護得太好了,很多事兒你不懂。”
我實在是接不了這話,就沒接。
早上楊復送我到校門外,跟我說,放學了就給他發短信或打電話,他過來接我。
放學后,我給他發了條短信,然后開始收拾書包。
“黎川!”邊西川過來叫我,很熱絡地說,“我們去喝奶茶,你去嗎?”
為什麼喝奶茶要成群結隊地去?我不明白。
我更不明白為什麼邊西川不知道我的存在。是因為他媽媽是勝利者嗎?都不屑于告訴他這件事。
當然,我并不仇恨邊西川的媽媽,我挺明是非的,錯的是我爸,拋棄我的是我媽,邊西川他媽跟我沒什麼關系。
事實上,我仇視邊西川的同時清楚地知道,其實邊西川也不欠我什麼。
確切來說,我就是膈應他。他像一根刺扎在我的心口,雖然他本人不想扎,但他確實就是這麼扎著。
我不想搭理邊西川,但我更不想在開學第一天就惹事情給自己帶來不便。
他是本校初中直升,班上一大半都是他的舊相識,看起來他的人緣很好,我如果和他結仇,誰知道以后日子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