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溫余迎上他的目光,沖動如同陽光下短暫璀璨后瞬間稀薄破解的肥皂泡,轉瞬間剩下的只有滿腔無處安放的意亂和心虛。
是遮掩粉飾,也是真心實意,他收斂好一連亂了好幾拍的呼吸,學著嚴琛那樣,試探著朝他傷處吹了吹。
“這樣……應該就不會那麼疼了。”
醞釀了一天一夜的雨終于下下來,大概是憋得太久,不似前幾回的毛毛雨,更像剛入夏那會兒,雨滴來的又兇又急,動靜很大。
連帶著空氣都變得濕潤沉悶,
走廊上突然起了幾道急促的腳步聲和吵嚷聲,是附近宿舍的同學半道著了雨,變成落湯雞一路喊著倒霉跑回來。
兩處紛雜的響動仿佛將葉溫余從幻境中一把拉回現實。
無所適從的情緒油然而生。
葉溫余不自在地眨了眨眼,想要后退,卻又被因為某人故技重施的阻撓被迫停在原地。
后腦勺被干燥溫暖的掌心扣住,兩人額頭抵在一起的瞬間,他像是被剛生出角的幼鹿撞了一下,心口驀地一軟。
“怎麼了?”他無意識用指尖勾了下嚴琛袖口。
后者極盡克制地閉上眼睛,將眼底的洶涌嚴絲合縫都藏了起來。
“來的路上走太快,有點頭暈。”
“乖,讓我靠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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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余!溫余!好新鮮一個消息!”
池冬亭拿濕淋淋一把傘邊叫喚邊往宿舍里沖:“猜猜我回來的時候在門口看見什麼了?”
葉溫余坐在位置上盯著自己手發呆,聞言,蜷起手回頭看他:“什麼?”
“昨天撞你那個人,我看見他了!”
池冬亭把傘撐開晾在陽臺,進來后手舞足蹈地跟他比劃:“他拖了大包小包,搬家似的,不知道是要干嘛!”
葉溫余:“他從宿舍搬出去了?”
“不清楚,我看著感覺像。”池冬亭不掩興奮:“不BaN過重點不是這個,是他好像挨了毒打了!”
葉溫余:“毒打?”
池冬亭:“對啊,你都沒看見,他那臉一看就是被揍得不輕,走路也有點怪,一瘸一拐的,像個老大爺。”
葉溫余聽得一愣。
池冬亭愛憎分明,從劉冰然撞了葉溫余還態度惡劣開始,他就已經迅速這個人拉進了黑名單。
現在看見他挨揍了,一點沒覺著可憐,只覺得痛快:“我就說嘛,這種人出來混遲早被收拾,果然老天爺是英明的,這現世報來得太帶勁了……”
“我去洗把臉。”
葉溫余拿上手機起身去了陽臺,撥通號碼后,對面接得很快。
“溫余?”嚴琛的聲音和著雨聲從聽筒里傳出來。
葉溫余問他:“劉冰然從宿舍搬出去了麼?”
嚴琛:“怎麼忽然問這個?”
葉溫余:“小池剛從外面回來,說看見劉冰然帶著行李正離開學校。”
嚴琛:“那應該就是搬走了。”
葉溫余:“小池還說劉冰然的樣子看著像挨了打。”
嚴琛:“是麼。”
葉溫余默了默:“你知道。”
嚴琛:“我今天沒見過他。”
“昨晚呢?”葉溫余說:“你臉上的傷不是打球弄的,對不對?”
見瞞不下去,嚴琛也沒有繼續嘴硬,坦白承認:“對。”
葉溫余:“劉冰然?”
嚴琛:“嗯。”
他想葉溫余應該會問一句為什麼。
于是他的大腦里自然衍生出許多種答案:愧疚,自責,手欠,去過意不去,心情不好,或者單純看他不爽……
意料之外的是,葉溫余并沒有這樣問。
他很認真地問了另一個問題:“你打贏了嗎?”
嚴琛難得怔了一下。
很快,難得一見的笑意劃過他眼底:“贏了,他打不過我。
”
葉溫余又問:“那除了臉上,你還有別的地方受傷嗎?”
嚴琛:“沒了。”
葉溫余:“真的?”
嚴琛:“真的。”
葉溫余不說話了,用沉默表達質疑。
“我還沒到宿舍。”
嚴琛穿過林蔭路,雨水噼里啪啦打在他傘面:“要不要現在回頭找你,脫了讓你自己檢查。”
他是玩笑話哄他寬心,沒想到葉溫余當真了:“可以,那你現在回來。”
嚴琛步伐一頓。
忽地低了低頭,眼底笑意更濃。
“溫余。”他提醒他:“在下雨。”
葉溫余專注工作的單核處理器被這句話點到,似乎從這個時候才聽見嚴琛言語以外的聲音傳入耳中。
比如隔壁宿舍咋呼的哄鬧聲,比如欄桿外吵嚷的雨聲。
對了,還在下雨。
這麼大的雨,總不能讓嚴琛來回跑。
“那算了。”葉溫余斟酌了一下:“今天先不看了,明天再說。”
葉溫余一固執起來很難搪塞過去,嚴琛遂他的意思:“好,明天。”
葉溫余掛了電話,池冬亭腦袋從門縫里鉆進來:“溫余,電話打完了嗎?”
葉溫余:“有事?”
池冬亭:“突然想起來,嚴琛上來除了給你上藥,有說什麼別的嗎?”
“別的?”葉溫余不太明白:“你是指哪方面?”
池冬亭干脆整個出來:“他不是臉上受傷了嗎,他有沒有跟你說那傷哪兒來的?”
葉溫余:“說了。”
池冬亭:“真說啦?我就知道!所以是哪兒來的?跟人打架?”
葉溫余再點頭。
池冬亭:“跟誰?”
葉溫余:“劉冰然。”
“劉冰然?劉冰然是誰啊。”
池冬亭念叨著這個名字,覺得耳熟,很快想起來:“不就是他室友?”
葉溫余補充道:“也是你剛剛在校門口遇見的那個人。”
池冬亭:“?”
池冬亭:“?!”
小池同學震驚:“也就說,撞你的人是劉冰然?他那張豬頭臉是被嚴琛給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