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正值下課,從上往下俯瞰,人群就成了色彩斑斕的傘群,在雨夜中緩慢地往宿舍樓流動。
熙攘,擁堵,一如他現在的心情。
一團亂麻。
池冬亭提醒他了。
他終于找到了他的“完美收藏品”,很顯然,他不可能滿足于只看一眼。
但是現實是一道看不見的枷鎖,冷漠地束縛著他的腳步。
——“藏品”的擁有者只是一個與他毫無聯系,徹頭徹尾陌生人。
換言之,他不僅沒有辦法隨心所欲,毫無顧忌地盡情欣賞,就連下一次名正言順地靠近,都是一件難事。
何況主動社交于他而言幾乎是短板中的短板。
難得上頭的喜悅,不過眨眼就被一桶涼水兜頭淋了個徹底。
如同被亂花野草迷了眼的野鹿,等清醒過來,已經站在萬丈懸崖上獨木橋的正中央,進退兩難。
涼風夾著雨絲蕩進來,他抬起手,手背觸著濕漉的額頭。
已經分不清了。
太陽落山前那場意料之外的偶遇,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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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的那些外校的人實在鬧騰,那麼大的蛋糕全用來抹臉糊墻,一口沒吃。”
董希坐在桌上,用干毛巾擦了會兒頭發,放在鼻子底下嗅嗅,嘆氣:“怪,都洗了澡了,怎麼感覺還一股子奶油味。”
楊諒就穿了條褲衩,光著上身從陽臺進來,大狗似的甩了甩腦袋,頂著半干不濕的腦袋打開電腦,聲音悶悶的,渾厚到憨厚:“因為你洗頭拿錯我的洗發水了。”
“嗯?是麼?”董希恍然:“你那洗發水上學期買的了吧,怎麼還沒用完?”
楊諒也是一臉郁悶:“當時商場促銷,我媽買的家庭分享裝,整整三瓶,到現在我柜子里都還有一瓶沒拆封。
”
董希彎個眼睛樂,聽見外面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轉頭就看見拿著書推門進來的嚴琛。
“嚴哥,今天這麼晚?”董希繼續擦頭發:“這都快熄燈了才回來。”
嚴琛嗯了一聲,將帶回來的書擱在桌面。
指尖壓在上頭并沒有立刻收回,而是停了一會兒,才轉手打開衣柜,拿上干凈的衣物去了浴室。
董希看著嚴琛的背影消失在陽臺,從桌跳下來走到楊諒旁邊:“老楊,你覺沒覺得嚴哥今晚有點怪?”
楊諒一臉懵逼:“啊?”
董希:“熱知識,咱們嚴大校草在圖書館可從來不會呆到超過9點。”
說著,沖嚴琛桌面示意了一下:“而且挺明顯的,氣場也跟平時不太一樣。”
“學飆了晚點兒回來不是很正常嗎?”楊諒實在不太能理解:“再說氣場這個玄乎東西,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董希更不理解地反問:“需要看?”
楊諒頭頂冒出好大一問號:“不需要嗎?”
董希對著楊諒猛男單純的表情沉默了兩秒,直起身:“沒事了,你電吹風放哪兒了,借我用下。”
浴室里。
嚴琛站在淋浴底下,熱水從頭頂澆落,沿著打濕的發間成串從臉上滑落,順著肌理分明的肩背淌遍全身。
狹小的空間很快被蒸騰的熱氣占領。
從下午到現在,超過五個小時,他給足了大腦冷卻的時間。
但當再去回想時,依舊免不了會被那只手驚艷。
不止是整體恰到好處到令人眼前一亮的協調,每一個部位,每一處細節都漂亮到了極致。
相同的情況,若是換成旁人遇到,最多不過回味一陣,再跟朋友感慨兩番,抱個下次運氣好再多看兩眼的期待,就能揭過去。
但是放在嚴琛這兒,這就算不上是一件可以隨意翻篇的小事了。
不為其他,只因為他有個不為人知的罕見毛病——手控。
然而他對手的審美標準也極高。
從到手指,到手背,再到手腕,手臂,手肘,只要一處有瑕疵,或者說不滿足他的審美準則,都會讓他對整只手失去全部興趣。
因為這個,無論是現實還是熒幕網絡,他始終沒有遇見一雙手能夠完完全全滿足他的欣賞欲。
直到今天下午,在靜謐空闊的圖書館,在被夕陽烘暖的書架前,那只手毫無征兆地撞入他的視線。
像是捧著滿手的璀璨星辰,指尖白皙干凈得幾乎連光都要透過去。
伴著連響不斷的水流聲,上癮一般,視線描摹刻入腦海的畫面在顱內反復回放,每一幀的動態都堪稱絕佳。
在此之前,他確實沒有想過世界上真的會有人擁有這樣漂亮的一雙手。
堪比精雕細琢的藝術品,完美無瑕,像為他的審美取向量身打造,滿足他極致刁鉆挑剔的欣賞欲。
以至于到了讓人禁不住去確認自己是否清醒,去懷疑其是否真實的程度。
不斷積聚的熱氣似乎會讓思緒無限膨脹。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手背一抬,冷靜地將淋浴開關從左撥到右。
水溫由溫轉涼,浴室里霧氣逐漸消散,水流沿著肌理分明的身體蜿蜒而下,卻壓不下他心口的沸反盈天。
樓外細雨連綿不斷。
嚴琛從浴室出來,沾過雨水的風從他肩頸掠過,竟然有了幾分早秋的涼氣。
回到宿舍,吹干了頭發的董希正百無聊賴靠在楊諒桌子旁邊看他敲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