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其實人并不是沒有是非對錯的觀念,而是堂而皇之地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
偶爾李娟芬也會想起這些,只不過想起的頻率越來越低了,她曾經也后悔過沒有早一點帶著兒子出國。
但只有李娟芬自己明白,她是舍不得柳軍,她怕走了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即使當時他們的夫妻關系已經差到了極點。
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如果不是這樣,她也來不了石榴坊,遇不到這麼多可愛的人,成不了時野眼中“很好”的人。
李娟芬看著正在拖地的時野笑了下,說,“小野,家務阿姨來做好了,你快做作業去。”
“我做完了。”時野回頭笑了下。
李娟芬卻拿過他手中的拖把說,“那小川怎麼還在做?
“他認真…”
“那你也認真些。”李娟芬忍不住戳了下他腦袋,說,“小野考個好大學,這樣我也能跟阿婆交代了。”
“哦…”
“有不懂的你多請教他一下。”李娟芬對兒子的學習還是很放心的,“對了…”
見李娟芬突然猶豫起來,時野問道,“怎麼了阿姨?”
“小川他明天答應去了嗎?”
時野見不得阿姨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忙說,“答應了,他肯定去的你放心。”
即使柳清川到現在還沒給自己一個準話。
時野偷偷溜進柳清川臥室,坐到他的書桌上又摘下了柳清川的耳機說,“明天你去的吧?”
“我好像還沒答應。”柳清川合上了課本。
時野嘖嘖了兩聲,伸長手要去打柳清川,卻一不小心從書桌上跌下來,被柳清川箍著腰抱到了腿上。
柳清川要親他,時野卻叫嚷著說,“門、門還沒鎖。
”
“那你去鎖。”柳清川松開他。
時野這一逃可不回來了,他站在門口對柳清川說,“明天我生日,你要不去的話,我生日也不過了。你給阿姨找不痛快,就是給我找不痛快。”
柳清川見這人又是威脅自己不過生日,又是不讓進門,覺得真是可愛極了。其實他也不是怕見柳軍,只是不知道說些什麼,
他很難形容自己對柳軍的感情,似乎既不是舉報了親生父親的愧疚,也不是被父親陷害的仇恨,有十幾年的養育之恩,也有價值觀的背道而馳。
但柳清川清楚,自己現在也不過是個學生,他沒有底氣去對柳軍指指點點,他能做的只有不斷強大自己。
直到有一天可以證明給柳軍看,自己可以比爸爸做得更好。
那天柳清川還是一起跟著去了,畢竟時野過生日,壽星最大了。
監獄距離市區有點遠,路程又顛簸,李娟芬忍不住吐了出來,時野體貼地拿塑料袋替李娟芬接著。
“謝謝,小野。”李娟芬說,其實這段路每次來她一個人都會暈車。
時野有些擔心地看著她,“阿姨,你要不睡會兒吧?還早。”
柳清川也從包里拿了顆話梅給媽媽。
“沒事的,習慣了。”李娟芬蒼白著臉笑了下,又摸了摸時野的頭說,“還沒跟小野說生日快樂。”
“謝謝阿姨。”
柳清川也隔著過道對他說了句,“生日快樂。”
現在反倒是時野更像李娟芬的兒子,兩人坐在一排里,剩下柳清川孤零零地一個人坐著。
外面的世界熱熱鬧鬧地過著春節,監獄里卻是冷冷清清的。柳清川最后還是沒有進到會客室里面,他沉默地站在一墻之外,時野陪著他。
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時野看到了穿著囚犯的柳軍。他很意外,原以為會看到一個趾高氣揚的人,卻沒想到是這樣滄桑。
男人應該原來很高大英俊,但現在背也挺不直了,鬢發花白著,一下子像是老了十歲。
時野下意識地叫柳清川看,門卻關上了。
時野看著監獄里的高墻電網問柳清川,“你是覺得叔叔丟人嗎?”
柳清川搖了搖頭。
也許是因為這里沒有人認識他們,時野緊緊地牽住了柳清川的手說,“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我猜不透你的想法。但我知道錢不是一個壞東西。”
“你或許沒體會過為了一點錢要斤斤計較的滋味。柳清川你真的很幸運啊,可以從小不愁吃穿,所以你站在比別人更高的起跑線上,你有資本可以做得更好。”
時野微微推開門,讓柳清川看清里面的柳軍,他把柳清川的手攥得更緊了,“當然你已經很棒了,你會去思考,會因為不義之財而坐立不安。但不要覺得錢很臟,相反它們很有用,可以幫助很多人。”
“我的男朋友啊。”時野抱住了柳清川,“等長大了,以你認為正確的方式去賺很多很多的錢吧!”
柳清川也回抱住他的男朋友,低低地叫了他一聲“阿野”。
“我說得好嗎?”時野有點得意地說。
“好。”
“總算是給我一個表現的機會了。”時野想松開手,卻被柳清川抱得緊緊的,“我口才還不錯吧?”
柳清川貼著他的臉,輕笑了下說,“不錯,好得我都想親親這張嘴。”
“那小心警察叔叔直接抓你坐牢。”
“抓就抓。”柳清川很快地親了他一下。
兩個少年在藍天白云下對視著笑了,可從會客室里出來的李娟芬卻沒那麼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