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相片里,柳清川和時野因為這事相視而笑。
照片印出來之后,每人都有一張,柳清川細心地幫阿婆在照片上寫上每個人名字。
拍照那天大家都很開心,汪燕燕還拉住時野問,“我都出院了,仙女棒還玩不玩?”
“玩!”
于是時野拿出了囤一假期的寶貝,在那個晚上四個人一起點燃仙女棒,金色的火焰如同流星雨一般絢爛。
汪燕燕舉著仙女棒要去燒傅豪屁股,而傅豪一陣鼠竄。
時野和柳清川卻透過煙花的火光,在黑暗中看著彼此微笑。
但2003年似乎注定是個多事之秋,國際和國內都不太平。國際上,美國對伊拉克發動軍事打擊,而在國內,人們才剛剛知道傅豪媽媽說的流感不是流感,而是被命名為SARS。
第四十五章
關于非典,傅豪每每想起來都覺得后怕。其實,第一例病在2002年底已經出現,他們全家在廣東呆的那兩個禮拜,廣州市已有一百多例病。
但沒人知道這個怪病是什麼,只有熏白醋、喝板藍根的傳言四起,一瓶白醋甚至被炒到上百元。
官方否認了大范圍呼吸道傳染病流行的可能性,中國和巴西足球友誼賽照常進行,現場球迷爆滿,羅大佑還在廣州舉辦了一場兩萬人的演唱會。
直到3月份,世界衛生組織正式將該病命名為SARS。
傅豪那段時間總疑神疑鬼,沒事就讓汪燕燕摸他額頭,總懷疑自己染上病毒了。本來傅豪爸爸還想回廣東工廠,給家里人堵門口攔住了。
傅豪一家要是再晚個把月回來,出了車站就得直接拖賓館去隔離。
而汪燕燕又做回了那個懂事的小女孩,身為醫護人員的爸媽已經兩個多禮拜沒回過家了。
燕燕向媽媽保證會照顧好自己的,讓爸媽放心,并且她以爸媽為驕傲。
“小燕子才是爸爸和媽媽的驕傲。”媽媽心疼地親了下汪燕燕。
其實輪不到汪燕燕自己照顧自己,傅豪媽媽把她照顧得比誰都好,之前她讓李娟芬幫忙屯的白醋和板藍根都派上了用場。
傅豪感覺自己像一壇移動的山西老陳醋,渾身散發著酸味。他親愛的媽媽不僅整天在家熏醋,還泡了好幾罐醋大蒜送給街坊,每天的晚飯不是酸辣土豆絲就是糖醋排骨。
而每天上學前必做的功課就是被逼著喝一杯板藍根沖劑。
“野哥,我覺得這樣下去我骨頭都得酸沒了。”傅豪站在教室過道里,非常不想踏進去,因為里面同樣是一股熏白醋的糟糕味道。
“人小野哥‘骨質疏松’都不怕,你這種皮糙肉厚的怕什麼。”汪燕燕一句話損了他們兩個人。
時野敲了下燕燕的腦袋,“過分了啊。”
學校發了登記體溫的表格,每個人上學前都要在家量好體溫,家長們簽好字帶來。
作為班長的汪燕燕每天要站在教室門口收表格。
那時都是紗布口罩,厚厚的十幾層,不透氣悶得很。時野就不喜歡戴口罩,但剛一拿下就被柳清川發現了。
“不是答應我戴著嗎?為你好。”柳清川又替他把口罩帶子掛到耳朵上。
“悶死了,氣都喘不過來。”時野埋怨道,“再說眼鏡片上都是水汽,看都看不清。
”
“戴緊些就行,別留縫隙。”柳清川說完,耐心地替時野整理了下口罩,還用手指在他鼻梁上壓了下。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挨得很近,好像就隔著兩只紗布口罩。
可雖然口罩遮得嚴嚴實實,時野好像還是能看見柳清川薄薄的嘴唇,就是這個嘴唇在除夕之夜吻過自己。
時野不知道自己和柳清川現在算什麼,兩個人好像都心知肚明,但沒人去捅破那層窗戶紙。
“小野哥,你過來。”汪燕燕招呼時野,她湊上前說,“小川哥對你真好啊!”
“哪有,他對每個人都挺好吧。”時野覺得自己耳朵紅了下。
汪燕燕看了兩人一眼說,“對你特別好。”
“也沒吧?”時野更加不好意思了。
汪燕燕看著兩人笑了笑,沒接話。她想起每次時野彎腰撿筆的時候,柳清川都會幫他擋住桌角,而她的白癡同桌見自己撞頭老早笑翻了。
開始非典主要集中在廣東省爆發,似乎離時野他們很遠,但新聞報道里持續新增的病例還是弄得人心惶惶,人們緊張擔憂、不知所措。
柳清川就發現時野這段時間總愛望著窗外發呆。
他順著時野的視線往外看,就看見校工正背著打農藥的裝備在校園里噴消毒藥水。
臨近清明時節,淅淅瀝瀝的雨下個沒完沒了,雨水混雜著消毒藥水的氣味,像是把人都織進了無盡的惆悵中。
柳清川用筆在時野課桌上敲了幾下,笑著說,“在看什麼這麼出神?是有美女嗎?”
“哪有什麼美女。”時野回過神來,低頭做著試卷。
柳清川“哦”了一聲,時野這副模樣讓他心疼,他知道是清明節快到了,阿野想爸爸了。
時野心不在焉地做錯了好幾題,正要找修正液,柳清川卻已經遞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