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最后也沒有討論出結果,卻沒想到在這個小小的石榴坊,還有其他人在盤算這件事。
李娟芬并沒有告訴柳清川自己丟了工作的事情,她依舊每天穿著得體的套裝,化好妝拎著包去上班。
只是,她不是在上班,而是在繼續找工作。這幾天,李娟芬每天差不多十點多就會回來,她跟傅豪媽媽會陪阿婆聊會兒天,三人一起吃頓飯,然后阿婆會去睡午覺。
天下父母心都是相似的。傅豪媽媽見著李娟芬在鞋攤修高跟鞋,又看著她給兒子買回一雙體面的阿迪達斯球鞋,不禁想起以前家里還不富裕的時候,自己買菜為了幾毛錢跟小販吵得不可開交,卻總要把傅豪每個月的零花錢給足。
兩個媽媽之間的距離在無形中拉近了一些。而阿婆每天午睡起床后,總會習慣性地到陽臺上等李娟芬下班,即使她等的人就在屋子里。
于是李娟芬琢磨著想找一份既能照顧阿婆,又能賺著錢的工作。
某天阿婆睡著之后,傅豪媽媽神神秘秘地從袋子里拿出兩件連衣裙,拉著李娟芬問,“好看嗎?”
裙子款式很新穎,也時髦。李娟芬摸了摸料子,又對著鏡子比劃了下,說,“好看的。”
于是傅豪媽媽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說,“我想在附近盤家店鋪賣衣服,你說可行嗎?”
傅豪爸爸在廣東做服裝外貿生意,有家小廠。現在兩個孩子都上學了,傅豪媽媽閑著無聊,想拿外貿尾單來做點小生意,賺賺錢。
傅豪媽媽見李娟芬沒說話,又拉著她手說,“你眼光好,見識也多,我想找你一起干,可以嗎?”
李娟芬想了一下,也拉住傅豪媽媽的手,點了點頭。
這件事就成了兩個媽媽之間的小秘密。
而同時,擁有不能說的秘密的還有時野跟戴濤。時野私底下偷偷向儲老師打聽過戴濤家的情況,他媽媽有尿毒癥每周要去醫院做血透,爸爸是個吃喝嫖賭的爛人,戴濤成績差索性也不想上學了,一心想在社會上混。
時野只想知道戴濤和柳清川之間到底有什麼過節,于是纏著儲良辰要了他家的地址。
秋高氣爽的時節,到了周末,李娟芬主動提出來要陪阿婆去公園逛逛,柳清川也同行。時野見阿婆有人陪,就借買鍋之名想溜去戴濤家看看。
因為那場火,廚房里煤氣灶換了新的,鍋子也要新買,花了時野不少錢。他路過報刊亭見著有新一期的《漫畫PARTY》就買了一本,時野和傅豪最愛看上面連載的《阿衰》搞笑漫畫。
付錢的時候,時野看到角落里那本《萌芽》,又讓老板拿了一本。他在柳清川家見過這本雜志,猜想優等生大概愛看這些文藝兮兮的東西,在這點上,他們班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倒是有共同語言。
汪燕燕也喜歡看《萌芽》,每期都不落下。
其實,時野看得出燕燕很喜歡柳清川,是那種連表白都不敢的喜歡。她面對自己和傅豪時總是大大咧咧、無所顧忌,只有在看到柳清川時才露出小女生的羞澀。
她像是把愛藏在心里,在默默等著生根發芽。
對于這份心思,時野想柳清川應該也是明白的,但他只是和汪燕燕保持著合適的距離,像是既怕她誤會,又怕她難堪。
時野摸不清柳清川的心思,照理說燕燕這樣的女孩子該是人見人愛的。
不過很快,時野就知道是為什麼了。
那時候,城區的過街天橋上總有好多人在擺攤賣盜版碟片,各種片子尤其是香港警匪片最為吃香。相隔一米就有人攤開一塊花布,上面整整齊齊地擺著各式各樣的碟片,賣片的人互相比著價,而背后的雙肩包里則藏著不能公開賣的好東西。
時野走上天橋,秋天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他吹了聲口哨,然后在天橋最盡頭看到了低著頭的戴濤。
相比于周邊大聲吆喝的人,戴濤很沉默。他只是低頭整理著碟片,有路人來問時才抬頭回答一句,多數人嫌他賣得貴,問一聲就走了。
戴濤也很死板,不曉得降價。他一個上午還沒賣出去一張,直到有一雙足球鞋出現在他的視野里。
“要買什麼?”戴濤問道,沒抬頭。
只見足球鞋的主人在陽光中蹲下來,伸手隨便拿起一張碟片看。戴濤抬起頭看到是時野,于是他冷著臉搶回了碟片。
“你來干什麼?”戴濤說起話來不太友善。
時野幫他把碟片都擺整齊,說,“來關心下同學。”
“用不著你關心。”
時野看得出戴濤對柳清川有很大的敵意,因此連帶自己也恨了起來。此時,附近有人拿起擴音器吆喝了起來,時野在嘈雜的背景聲說,“你不上學就在這里賣碟嗎?”
戴濤回應了他一個白眼。
時野卻沒有走的意思,他跨過花布蹲到戴濤身邊,絲毫不在意他的白眼,這處背著光,風吹在身上有些涼涼的。
“你進價多少?賣這麼貴,自然比不過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