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居然聊得投機了,都忘了時間,本來傅豪媽媽早就該給阿婆送午飯去了。
但還好這周五學校下午有事提前放學了,中午時野他們就回去了。
剛要拐彎騎進石榴坊的時候,時野眼前突然出現個熟悉的身影,戴濤有陣子沒來上學了。
時野決定跟著戴濤去看看,于是他拍拍柳清川的背說,“先把我放下,我有點事。”
“什麼事?”柳清川問他,“要我陪你嗎?”
時野搖搖頭,跳下了車,柳清川也沒有堅持就繼續往前騎了。但時野跟著戴濤穿了兩三個巷口,居然把人給跟丟了。
而等他回去的時候,才知道剛才自己家差點發生大事了。
傅豪媽媽遲遲未來,阿婆大概是肚子餓了,竟自己想起要煮面條吃,她打開煤氣灶,把面條放在鍋里,然后竟忘記加水了。
沒一會兒,鍋底就給燒黑了,起先是一股焦味,阿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正在逼近。緊接著,紅色的火苗越竄越高,廚房間內一下子被濃煙籠罩著,煙火味嗆人地從窗口飄了出去。
傅豪媽媽和李娟芬還沒走到門口,就發覺大事不妙了,兩人抬起頭一下子慌了神。刺鼻的焦味和飄出的濃煙,把她倆的心都揪了起來。
兩人倉皇失措地跑到門口,卻發現門被時野反鎖著,傅豪媽媽忙去包里找鑰匙,可把整個包都翻空了,卻還是不見蹤影。
傅豪媽媽的手一下子抖了起來,不知道鑰匙是不是在剛才打人的時候弄丟了。
兩人又跑到單元樓下,扯開嗓子拼命地把阿婆喊到陽臺上,此時的阿婆已經嚇破了膽,手都在發抖。
就在這時,騎著車的柳清川進來了。
單元樓下聚集起了一堆人,都抬起頭驚慌地看著,阿婆好像六神無主竟要爬上陽臺。李娟芬忙拉住柳清川的手問,“你同學呢?”
“不知道。”柳清川看了一眼陽臺上,喊道,“阿婆你別動,沒事的。”
阿婆聽到這一聲停下了動作,廚房間煙味越來越濃,只見柳清川冷靜地跑上樓,打開自家的門,然后動作利落地從陽臺上跨了過去。
李娟芬看著揪心,不禁喊了聲“小心”。柳清川從欄桿下跳下,一把抱住了慌神的阿婆,讓她呆在陽臺上等自己。
此時廚房內已經是濃煙滾滾,柳清川打濕了一塊毛巾捂著口鼻進去了。所幸阿婆沒打開抽油煙機,不然此時火苗已經順著管道燒進天花板里了。
柳清川判斷了一下,關了煤氣灶開關,然后鎮定地拿起一旁的鍋蓋,猛地把著火的鍋子蓋上,火苗掙扎著熄滅了,只剩下濃煙驅散不去。
等時野回來時,就見著單元樓下一群人聚集著,傅豪媽媽抱著嚇壞了的阿婆,李娟芬在一旁哭哭啼啼,其他老街坊則議論紛紛。
他飛快地跑過去,問怎麼回事?
阿婆看見時野一下子抱住他哭了起來,一來是真的被這場火嚇壞了,二來則是自責自己老了沒用,盡給大家惹麻煩。
老街坊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剛才的事情跟時野說了,說阿婆是怎麼老糊涂搞得廚房著火的,又說柳清川是怎麼義無反顧地爬陽臺去救火。
然后,時野看到了靠在那棵石榴樹下的柳清川。
時野想起,第一次看見他時也是在那棵樹下,柳清川是那樣白又那樣干凈。
而此刻,他臉色臟兮兮的,都是煙灰。
時野在心里計算著,兩次,柳清川爬了兩次陽臺。一次是為了自己,一次是為了阿婆。
第二十七章
時野見不得柳清川這副臟兮兮的模樣。
就像是新買的白球鞋被人一腳踩臟,那個帶泥的腳印讓他心里很不舒服。于是,時野一把拽住柳清川的手腕,一聲不吭地拉他上了樓。
屋子里彌散著一股焦煙味,時野沒進廚房,而是先拉著柳清川進了衛生間。
時野拿起自己的毛巾在水龍頭下沖了又沖,用勁擰干,然后抓住柳清川的后頸,面對面地替他擦起臉來。
干凈的毛巾上立馬沾了灰,時野用的勁兒有些大,柳清川不禁皺了下眉。
“別擦了,我自己來。”柳清川說道,時野卻不理他,一個人在水龍頭下拼命搓洗著毛巾。
鏡子里的時野蹙著眉頭,連嘴唇都緊緊抿著,他像是在跟洗不干凈的毛巾較勁兒,也像是在跟自己較勁兒。
柳清川看著時野的背影,有些心疼,于是他伸手關了水龍頭,忍不住抱住他說,“別怕,阿婆沒有事。”
柳清川的聲音有種讓人心安的力量,但時野依舊覺得很難受,就像手邊那個其實沒有擰緊的龍頭,水一滴一滴落在他心上。
時野雙手還濕著,不敢碰柳清川的衣服。最后只能用濕潤的手指把他臉上殘留的灰抹干凈,一下下,把柳清川抹成了一只大花貓。
他說,“我不該把阿婆反鎖,也不該先下車。
”
時野是后怕的,他怕阿婆出事,也怕柳清川出事。有時候他覺得命運總是在跟自己開玩笑,親人總會一個接著一個丟下他,開始是媽媽,后來是爸爸,某一天也許就是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