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江寨的人做的?怎會這般殘忍?”
若非如此,她定會如她所想的,凍死,抑或餓死,追隨著九泉之下的蕭夙心,求對方能否再原諒她的不義。
可她聽到屋外兩人震驚于門前狼藉的幾具尸體間,聽出了他們明顯不是江寨里的人。
似乎是在四處搜尋江寨余孽的五派弟子。
怎麼辦?
他們一旦發現那嬰孩的身份,會不會也和方才的村民們一般兇狠報復?
想到那些村民,她已然發僵的身子又打了個冷顫。
還是害怕的。
與江寨有仇的人那麼多,在今日之前,她也從來不知原來除了江寨,世上還有這許多可怕的人,她實在難以想象他們會怎樣對待這尚在襁褓的孩子。
“走,進去看看。”
“好。”
而就在門外再次傳來那兩名五派弟子的聲音,當她仍有所遲疑的那一瞬間,卻陡然想起蕭夙心的話。
——等一會兒生下來,你就是阿姐了。
……阿姐。
她現在,已是阿姐了。
那個嬰孩,眼下只能依靠她來守護。
也在這一刻,她猛地推開木門,連滾帶爬地,拼命牽扯起僵硬不已的四肢,淚流滿面地跑了出去。
她知道江惡劍離開時已將嬰孩藏入竹筐內,但她只有盡快引開這兩人,才能避免嬰孩若突然醒來后,可能會遭遇的苦難。
在此等她的哥哥,回來接她。
第168章 長眠
帶走昭蘇的那兩名五派弟子,正是來自于天墟。
見她年紀尚小,又似乎是個啞巴,只當她也是被江寨抓來的可憐人,倒沒有她想象中的為難。
可依舊很長一段時間里,她無法相信任何人。
也盡管她后來在幾派中一眼認出了魏珂雪,卻已知道,僅憑當時的她,根本不可能隨意指認一派掌門,這“顛倒黑白”之說,無人會信,反而容易遭其滅口。
她唯有變得強大,不再倚仗他人保護,才能真正的說出真相。
于是自那之后,她便每日跪在天墟宮門外,不言不語,除非掌門人收她為徒,無論如何也不肯離去。
若不能收她,她就死在天墟這與江寨同樣冰冷的雪里。
幸而,她固執不已的模樣最終打動了司瀾。
只不過當司瀾問她的名字時,她卻顫著凍僵的手,只在雪地里寫下了“昭蘇”二字。
愿救她性命的人——沉冤昭雪,死而復蘇。
現如今雖然她的小洛河尚不夠成熟,但眼下已是她唯一的機會。
無論如何,她都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那個看似清風浩然,卻心腸歹毒,最該被千刀萬剮的人,究竟是誰。
“……”
不出所料的,這一幕幕過于顛覆的真相幾乎掃蕩了在場每一個人的思緒,當令人窒息的幻境終于消失,仍有大多數人,包括青崖盟在內,久久難以回過神來。
他們一時還不能壓抑住內心的震驚,除了似對魏珂雪早了如指掌的青冥,連見慣了江湖波譎的扶心大師也面露錯愕,一言不發間,望向江惡劍的眉頭緊蹙。
偏偏江惡劍此時此刻身在漩渦最中央,卻最是無動于衷。
無論那些比他原本記憶里更殘忍的,亦或是他從不知情的一點點殊死守護,還是說,那日所發生的事,其實并不能全歸咎于他曾救下了那些百姓,因為即便不是那群人,也會有其他人受魏珂雪的安排,給與他最沉痛的毀滅。
這些,對他來說都不再重要。
他變成了鬼士,完全看不見小洛河里的情景,更不知周圍的復雜目光因何而來。
他正全神戒備,又目不轉睛地盯著一個人。
自然是站在他眼前,但直至所有人都已神色清明,唯獨最后最后,沒能從小洛河中走出來的——司韶令。
他仍停留在四處風雪交加的江寨,迷茫地不斷尋找著死去的江慈劍,完全忘記了自己現今是誰,又將去何處。
哪怕找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體,他只想要抱著他,與他一同長眠于此。
“司韶令……怎麼還沒有醒?”
而司韶令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地呆立在原地間,最先醒來的陶恣儼然已平復多時,此刻環視一周,忍不住開口問道。
一邊說著,他一邊將手放在陶梧右耳邊,反復地輕輕蹭弄,只見不久前還十分暴躁的陶梧不知何時已平靜了許多。
也是在方才被陶梧兇猛地在臉上頸上胡亂親吻間,陶恣無意中伸手,恰好覆在了他的右耳上。
這才驚訝地發現,陶梧的右耳聽不見任何聲音,卻對他的碰觸格外敏感。
尤其他這樣笨拙地碾來碾去,陶梧更是極為受用似的出奇溫順。
若他腕上的傷好了,興許比這還要管用。
雖然心有驚疑,但也好似掌握了什麼了不得的秘訣,陶恣的手再也不曾拿下來,稍一察覺對方的情緒有何變化,立刻以手背壓蹭幾下,只怪自己先前實在粗心,總覺得他這只耳朵是壞掉的,每與他靠近,都會下意識地湊在他的另一側。
而隨著陶恣的話落,其他人倒是并未注意他與陶梧之間的細微親密有何深意,只順他的視線看去,無疑也發覺了司韶令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