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與青冥咬了他的信引有關?還是由于江惡劍已服下過一次洗骨丹,身體不同于他人?抑或是還有其他原因?
便不由也向前幾步欲看個究竟,祁九坤忍不住打斷他們二人道:“司韶令,他應是還記得你——”
豈料不待他說完,本已平息的江惡劍像感知到他的靠近,又猛回過身。
與此同時,掌心長劍直指祁九坤,整個人頃刻間沖出。
若非祁九坤躲避及時,他半顆腦袋都要被削了去。
“不可!”
也更不可思議的是,當司韶令脫口而出的一句制止落下,江惡劍手中鋒芒忽閃,竟也在這一剎那,硬生生停了下來。
“……”
劍鋒與自己鼻尖相差毫厘,祁九坤難得的心有余悸,一邊忙后退一步,一邊喘息著愕然看向他們二人。
而司韶令也正目光灼灼地緊鎖于江惡劍急停的身軀。
似是終于意識到了什麼,司韶令視線復雜地閃爍須臾,再一次對江惡劍開口。
試探地輕聲道:“回來。”
只見江惡劍聞言微一停頓,果真收了劍,又回到司韶令面前。
就在他默不作聲地重新屈膝跪下之際,司韶令則眉頭緊皺地伸手,將他拉了起來。
“不要跪。”
直至司韶令低聲相告,他才不再堅持跪地。
“……”
于是眼下情形已然清楚許多。
哪怕再匪夷所思。
他對司韶令那一跪,分明——是在認主。
不知為何,他應青冥所愿,成了喪失神志殺人如麻的鬼士,卻僅聽從司韶令一人的命令。
“江惡劍。”
而這一聲隱含慍怒的陰郁沉呼,無疑來自于同樣被這出乎意料的一幕所震驚的青冥。
他在南隗江湖尋覓多時,難得尋到這最合自己心意的鬼士,事實證明,化鬼后的江惡劍也的確超乎他預期,可謂遇神殺神,所向披靡。
有了江惡劍,他這俯視眾生的神主,才算是有了最得力的鷹犬。
他分明已侵占了江惡劍的信引,將自己的丹血和味道完全烙于他一片混沌的思緒里,江惡劍怎麼可能會背叛自己,轉而又對另一個人臣服?
這絕不可能。
顯然也想不出其中緣由,青冥不甘開口間,眼看江惡劍竟完全無視了自己,周身頓時被飛涌的內力圍攏,銀白發絲如鋪天蓋地的冰雪,直奔江惡劍而去,意圖奪回這本該屬于他的鬼士。
也在這一刻,先前與江惡劍對峙而無暇顧及其他的幾派掌門再按捺不住,紛紛飛身相阻,更不需再束手束腳,欲探一探這處處詭譎的白少俠到底是何來歷。
“白毛怪,你混進青崖盟攪亂我南隗武林,到底有什麼居心?”尉遲驍最先罵道,“用這等邪門歪道操控他人濫殺無辜,今日不交代清楚,休想踏出一步!”
方才同江惡劍交手時憋了一肚子的火氣此刻全部釋放,尉遲驍的神臂弩連番怒發,與另外幾人合力間,儼然輕易便將青冥逼得連連退步。
他身法再是出眾,斷不及現今的江惡劍,自也難以敵過幾派掌門的聯合圍剿。
不出半刻,他已處于明顯下風,白袍翻起斑駁血色,更像一張搖搖欲墜的薄紙。
“是……因為這個麼?”
而另一邊,司韶令握起江惡劍一臂,繼續問道。
除了最初遵從青冥的吩咐,江惡劍此時已對青冥置若罔聞,但司韶令臉上神情仍未有一絲緩和。
——若你真的只是一條瘋狗,便好了。
——但你不是,你是人。
——你不受我所控,終有一日,會離去。
——那不如……在我心里死了吧。
想不到的是,他不久前的話,一語成讖。
慢慢摩挲著江惡劍腕上銅錢和如意小鎖,司韶令照向江惡劍的目光更黯淡下去,如碎裂的燭淚。
也凄冷地映出那時,江惡劍還曾手捧著這幾樣東西,飽含深情,小心翼翼。
所以看見這些之后……才突然收手麼?
司韶令開口輕問著,更恍然想起來,這呆狗始終孤身一人,除了江子溫,所有未曾離身的寶貝,竟都是他所贈予。
哪怕那一柄他曾為他刻上了字的慈劍,不知在江寨覆滅那一日時承載他多少痛楚,卻也僅是被他以布遮擋一“慈”字,至今沒有丟開。
他縱是不知如何與他如真正的夫妻般相處,可對他的真心,從未蒙一絲塵土。
任他攫取,占據,甚至拋棄。
司韶令怔然握著江惡劍的手,神情恍惚,明知江惡劍已不會回答。
還是忍不住道:“……江寨的事,你不想說,便不說了。”
不想救的人,便不救。
他明明,早就給過他那般篤定的承諾。
現今為什麼要逼他,救自己呢?
“……”
毫無意外的,江惡劍仍是無言。
“我告訴你……”
卻就在此時,纖細且堅定的一聲突兀響起。
司韶令驀地抬眼,看到昭蘇不知何時,就站在他們的前方。
瘦小身軀旁,是狼狽不堪的魏珂雪,正被她以劍抵在咽喉。
望了司韶令一眼,隨即拼盡全力般大聲地,對所有人道:“我告訴你們!江寨被圍剿那日,都發生了什麼!”
第165章 洛河
此時此刻的魏珂雪,已然奄奄一息。
倒也并非全由昭蘇所傷,大部分的功勞,實際出自于陶梧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