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韶令這回打量了他片晌,神情復又冰冷,頓了頓繼續道,“我要聽的不是這個。”
于是面對司韶令依舊回到先前問話的危險目光,江惡劍稍作遲疑,明白再避無可避,總算輕嘆一聲。
“什麼都瞞不過堂主,”他微有無奈地說出了早已想好的另一番說辭,“屬下……確實不會什麼吸取他人內力的功夫。”
“但是,屬下曾有幸學過一些醫術。”
聽聞江惡劍的“坦白”,司韶令眉頭蹙緊,像是猛地猜到什麼。
江惡劍便道:“雖然只見過堂主幾面,但屬下若沒有看錯的話,堂主應受了十分嚴重的內傷,且至少已有幾年——”
誰知江惡劍還未說完,只覺耳畔驟起濃烈殺機,再抬眸間,司韶令已與他近在咫尺,并神不知鬼不覺地抽出他腰間佩劍。
劍鋒寒凓,緊貼在江惡劍泛起密集涼意的喉嚨,只需輕輕一動,便可取他性命。
“接著說。”司韶令開口道。
江惡劍掃了一眼司韶令緊握劍柄的幾指,分明兇險萬分,心下卻一陣雀躍。
他已經很久沒看到他使劍的樣子。
而江惡劍也僅有須臾的恍惚,又啞聲道:“關于堂主在南隗的過去,并不算秘密。”
“屬下斗膽,再問一句,堂主當初在江寨受盡折磨……除了雙目之外,當真悉數痊愈了麼?”
“……”
“世人皆知堂主是自那之后雙目受到重創,卻應很難想到,堂主最嚴重的傷,實際不在雙目,而是……堂主最名聞江湖的內力。”
直視著自己話落后司韶令眸底一瞬化開的深淵,江惡劍每說一個字,都如剜骨的刀在自己心間呼嘯,將他的血肉一片片凌遲。
“堂主從那時開始,已丹田盡毀,每逢強行使用內力,都會痛不欲生。”
“若換作他人,早就該歸隱山林,再不踏入江湖半步,或許,能保住一命。”
“可堂主……雖然曾五年不見任何故人,怕是只為了對至親隱瞞此事,根本沒有用心調治,反而始終在眾人面前裝作與從前一樣,屢次強聚內力。”
“現如今,”江惡劍嗓音低啞,幸有云火面具來掩飾他發顫的唇角,終于說出口道,“堂主的身體尚不如一個武功盡廢之人,必須依仗服用藥物才可勉強支撐,否則連普通人的行動也難以企及。”
“屬下也曾見過堂主身上的隱息丹,但屬下若沒猜錯,堂主是為避免這一弱點被他人知曉,才故意將所服藥物制成隱息丹的樣子。”
“即便,堂主確實也需要真正的隱息丹。”
江惡劍嘆息著輕笑間,顯然想到不久前,司韶令在北州王庭突如其來的暴戾。
“因為天乾每到情期,也受情欲影響而躁動不安,一般的江湖中人會借助內力壓制,可惜以堂主現在的身體,連強聚內力也無法再隨時做到……”
其實是那時厲云埃因苦籠一事惹怒蕭臨危,為阻攔他與蕭臨危的沖突,不得已利用了他丹田處的舊疾,又恰好逢他情期來臨,才對江惡劍失了控。
“屬下說的……都對麼?”而見司韶令許久沒有開口,江惡劍啞聲問道。
“……”司韶令卻是依舊沉默,手中劍柄也不曾松懈絲毫,像在反復掂量著,是否該將眼前人就這麼滅口,以絕后患。
便過了半晌,江惡劍又道:“不管堂主是否真的如屬下所猜,但屬下的確不敢耗費堂主的內力,才自作主張的歸還,若讓堂主心覺不滿,甘受責罰——”
“只見過我幾面,就敢胡言亂語,你的醫術是向誰學的?”卻聽司韶令突然沉聲道。
也并不意外對方的問題,江惡劍聞言又淡定撒謊:“是一位行走江湖的老者,說是曾師從南隗五派之一的浮門,對習武之人賴以匯聚內力的丹田鉆研尤為深刻,屬下便是跟著他學會分辨他人內力高低。”
當然也不算全部都是謊話。
畢竟,關于司韶令的這些事情,確實是由一老者相告。
而那老者,便是唯一知曉司韶令這一秘密的祁九坤——村中的摳門大夫。
原是聽聞江子溫中毒,祁九坤千里迢迢地竟也趕去了北州,得知江子溫并無大礙之后,仗著曾與厲云埃的幾面之緣,正賴在王庭里大吃大喝。
也是他讓江惡劍終于知曉,曾一度困擾他,甚至讓他荒唐以為司韶令“那里不行”的隱疾到底是什麼。
“我早就告誡過你不能強行再用——”
當初祁九坤對司韶令這沒說完的后半句,原來是“動用內力”。
而封住江惡劍周身穴道的紫微針突然因爆炸而震落,當過往記憶鋪天蓋地的將他吞噬,江惡劍也才知曉,原來取出紫微針,他并不會死。
紫微針從頭至尾封住的,只有他的記憶。
那穿胸而過的一劍之所以沒有要了他的性命,只因——在江寨時,司韶令幾乎將自己全部的金菩提都給了他。
他早該想到的。
自從遇到司韶令,他幾次遭受重創都奇跡般的迅速轉好。
連祁九坤也曾驚訝于他比常人強百倍的愈合力,甚至問過他,是否服用過金菩提,且不止有一顆。
他竟從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