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鳳毓也是寨內唯一膽敢阻攔蕭夙心的人,若非江盈野緊隨其后也趕到,誰都不可能從鳳毓的手上救下他。
——娘,我聽到這還有其他小孩……
可惜江慈劍驚懼間只來得及細聲說出這一句,江盈野便已從蕭夙心懷里猛提過他,率先大步走出。
儼然故意將蕭夙心落下一段距離,江盈野才忽地松手,任由江慈劍摔落在地。
——你聽到的是野貓,下次再敢亂闖長生池,我讓鳳毓煉了你,聽到了麼?
踩住江慈劍因痛蜷起的身子,江盈野陰森說道。
江慈劍頭暈目眩地趴在草地,已然習慣他的粗暴,極為乖巧地點點頭。
隨即看到蕭夙心追來,江盈野終于抬腳,又嫌惡地掃了一眼江慈劍的兩腿。
盡管江慈劍方才掉進的暗格溫度不高,上面依舊有幾塊明顯的灼傷。
——丟人現眼,自己洗凈了再找你娘。
而江盈野注意的顯然只有他小褲間濕噠噠的污痕,像看到什麼臟物,離開之前不顧蕭夙心厲聲制止,一腳將他踹進長生池外冰冷的水溝。
自那之后,江慈劍又病了一場,的確再也沒能進去過長生池,也再不曾看到鳳毓。
倒是曾不死心地數次在附近偷偷徘徊,皆因守衛更加嚴密無功而返。
后來他越是長大,越是不敢仔細回想當晚的經歷。
并非險些被燒成灰的后怕,而是他實在無法接受,他聽到的哭聲,若不是江盈野口中的野貓,會是什麼。
直到如今。
一晃十年有余,寒風凜凜,江慈劍第二次來到長生池,與鳳毓面對而立。
眼下的江慈劍早已不是當初毫無能力與之抗衡的小孩子,更在司韶令近半年的調教下,劍法可謂小有所成。
可當他手持長劍,挺拔而憤怒地站在鳳毓身前,無疑也止不住的掌心發顫。
他原來沒有聽錯。
鳳毓確實,會以孩童骨血來煉制江寨獨有的洗骨丹丹引。
身后正瑟瑟嗚咽的孩童僅有七八歲模樣,他親眼看到被鳳毓從寨外帶回來。
夜至深更,與幼時的情景幾乎一致,江慈劍小心跟著她,幸有司韶令教他的輕功才始終沒有被對方覺察,唯愿事實并不是自己所想。
卻最終無奈發現,他若再不現身,這孩子就要被活生生拆了骨肉,投入煉丹爐制成丹引。
胸腔激烈翻攪著,難以想象多年以前自己離開后會是怎樣一番情形,愧疚,悔恨,震驚,向來不怎麼敢正面插手寨內事物的江慈劍,第一次忍不住以劍直指寨中人。
誰知他難得的鼓起勇氣,最想不到的是,他劍尖所向,不止鳳毓,還有在鳳毓冷眼抬手間,眼前霎時投下的一道翩然赤影。
是護在她前方的司韶令。
第96章 挑撥
“阿邵?”
江慈劍立刻收回劍,愣住了。
司韶令竟然在長生池?
前日他們還一起練劍,司韶令又新教了他一套十分厲害的指法,特意叮囑他,這幾日事物繁忙,應有段時日不能相見,讓他自行練習,等回來再檢查他的進度。
怎得一眨眼,司韶令卻出現在了這里?
難道他以后都要在此聽從鳳毓的差遣?
“還不滾出去。”
卻在江慈劍心下詫異間,司韶令神情冷峻,已率先開口。
“……”
幾月的相處雖然不算長久,但猝不及防又見司韶令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江慈劍顯然有些發懵。
下意識地回望一眼身后那因驚嚇過度而止不住顫抖的小女孩,江慈劍微微猶豫,終還是后退兩步與她挨得更近。
他不明白司韶令怎麼突然成了鳳毓的手下,但他知道,以司韶令眼下在寨里的地位,并不足以違逆鳳毓,所以他也不打算懇求司韶令放過他們。
“你們要煉丹,不是用我的血就好?”
想到每次在極樂井的鬼洞里釋放信香過后,江盈野都會立刻派人從他身上取血,江慈劍盡量冷靜地問道。
司韶令聞言皺眉,他的確常在江慈劍身上看到莫名其妙的傷口,卻沒想到也是為了制丹?
可江慈劍的血又有什麼特殊之處?
“別跟他廢話,”就在司韶令若有所思之時,只聽一旁鳳毓不耐催促道,“他敢耽誤丹引入爐的時辰,就連他一起殺了。”
“……是。”
僅稍作停頓,司韶令驀地拔劍應道。
“阿邵——”
而江慈劍見狀心知自己并非司韶令的對手,本欲拖延下去另尋他法,豈料司韶令果真不等他再說什麼,一劍卷起割人的疾風,剎那便朝江慈劍揮掃而去。
江慈劍被迫抬臂抵擋,卻打從心底里是拒絕同司韶令動手的,不論他打不打得過,他如今的一切都是司韶令所授,就連這把“慈劍”也由司韶令贈予,若非司韶令一直不肯,怎麼說他都該稱他一聲“恩師”,他怎能對“恩師”不敬?
因而兩劍錚然交鋒,但江慈劍卻并未出鞘,只在司韶令毫不留情的接連出招下驚險退讓。
“不自量力。”
卻當他一個不留神間,手臂被司韶令狠戾斬出一道血痕,聽見司韶令發出無情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