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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妹妹
不待江惡劍開口,轟隆一聲如驚雷,震得江惡劍恍惚之下怔愣片晌,才猛然意識到,這天崩地坼般的響動并非內心過于驚詫的錯覺,而是切實從外面傳來。
又發生什麼了?
驀地想到以玄薊的本事,這次難免被抓得有些輕巧,暫顧不得其他,江惡劍已轉身沖出帳外。
外頭儼然也已一片嘈亂,無數道目光悉數投向發出響聲的方位,只見整個夜幕幾乎被撕裂的震顫,一聲聲刺耳的炸響竟仍在持續。
是煉丹司?
心緒一動,江惡劍滿臉愕然地轉頭,果真看到隊伍中正被押著的玄薊,此時臉上神情與周圍北州兵們的驚疑截然相反,眸底盡是從容的笑意,映著翻躍的火焰,像無聲的狂歡。
他竟毀了煉丹司!
煉丹司在王庭中的位置向來較為偏遠,因丹藥煉制過程特殊,偶爾有一兩次異動實屬尋常,可眼下這番動蕩,明顯不同于以往。
也就是說玄薊在此次行動之前,分明做好了另外的準備,很可能是在煉丹爐內做了什麼手腳,一旦他有何不測,所有爐鼎沒有了他的控制,便會接連炸毀。
而煉丹司內除了洗骨丹,更不乏其他各種丹藥,煉丹爐也多至上百,如今這般不絕于耳的陣仗,明顯是無一幸免。
尚不知里面能有多少人能保住一命,更別說那些珍貴丹藥,定已全部損毀。
江惡劍著實沒想到玄薊會瘋狂至此,與蕭臨危相伴十余年,當真毫不手軟。
“你跟著出來干什麼?快回去!別再亂跑!”
余光掃到江子溫也因好奇而探出的身子,生怕再有何不測,江惡劍急忙朝她吼道。
許是念及她的身體才剛脫離險境,江惡劍情急間語氣從未有過的兇蠻,江子溫被他吼得微愣,意外的乖乖縮了回去。
而江惡劍再一抬眸,便見蕭臨危和厲云埃也從另一帳內出來。
蕭臨危此刻著了件青白外袍,袍子緊貼于他的胸膛,雖不怎麼合身,但襯得他原本桀悍的身軀出奇的柔和些許。
看他面容倒是恢復往常,應已服下隱息丹,江惡劍微松口氣之余,也確認了先前所猜不錯,蕭臨危照向玄薊的視線并無過多起伏,顯然早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
相比之下,厲云埃乍一看到玄薊的臉時,眉頭似不經意地一皺,無疑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來不及多想,隨著蕭臨危朝玄薊大步走去,江惡劍也一同跟上。
本以為按蕭臨危的脾氣,玄薊興許活不過今晚,江惡劍不敢有絲毫耽擱,一心欲趁現在探聽蕭臨危能否從他的口中問出什麼線索。
卻馬上又發現,事實要遠比他想的更加利落。
蕭臨危根本不屑于質問玄薊任何事情,甚至他毀了煉丹司,也沒有打算對其施以皮肉之刑來泄心中憤恨,仿佛玄薊在他眼中,已然是再不值一提的棄子。
只見他一邊陰戾向前,一邊迎著耳畔陣陣爆裂,干脆抽出腰間金刀。
短暫的幾步距離,就算作結束他們十余年的追隨與信任,翻涌風中,直取玄薊心口。
“我就知道——”
卻當刀鋒如攜著嘲諷,嗤然穿過玄薊不曾閃躲的胸間,周遭無不被蕭臨危兇神惡煞的氣勢震懾,玄薊仍挺直立在原地,一張口,血污滴落。
又嘶啞地一笑道:“王上沒有勇氣面對我的背叛,連審也不敢審,只能……親手了結我。”
“……”蕭臨危聞言似有那麼一瞬的停頓,但緊接著,他像不曾聽到他的話,猛一抽刀,任由血水濺了滿目,冰涼而滾燙地流下。
也有星點落在江惡劍的眼前,而江惡劍還未抬手擦拭,透過揮之不去的血氣,突然聽到玄薊跪倒在地間,擦過他耳際的低低輕笑。
一剎那與不久前他遙望他時的詭異笑容重合,仿若在居高臨下的昭告,一切皆在他的掌控,哪怕他如今已奄奄一息,再無生路。
“青冥浩蕩,大業將至,王上,我會等著你們。”
也就在玄薊最后一句篤定話落的同時,心底始終惴惴不已的江惡劍神色陡然一緊。
不等細想他話中深意,眼看玄薊在無力支撐之下一頭栽于蕭臨危的腳邊,更倏然撞落旁人手中火把,江惡劍已不帶絲毫猶豫的翻身抱著蕭臨危向一旁滾去。
“都退后!”
剎那將江惡劍破音一吼轟然淹沒的,果然是瞬時炸于耳邊的灼浪,巨大的沖擊卷攜破碎四濺的血沫,頃刻將一眾人籠罩。
那是玄薊始終藏于兩臂袖底的十幾顆伏火雷丹,他中埋伏后未曾掙扎半分,顯然只為等待蕭臨危的靠近。
而伏火雷丹雖形似丹藥,看起來十分小巧,但十幾顆一起引燃后的威力卻無異于戰場上的炮彈,眨眼間玄薊已無一塊完整的尸骨,更將他身旁數尺以內的北州兵無一例外的重傷,多數滿身燒灼地哀嚎。
連聲慘叫中,盡管江惡劍以最快的速度拉扯蕭臨危閃避,奈何他們仍沒能安然躲過一劫,尤其江惡劍為護蕭臨危背對著玄薊,震耳欲聾之下一時分不清哪里傳來的劇痛,只覺雙耳轟鳴,手腳皆已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