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籠的事也算告一段落了,但舅舅為何看起來還是不太高興?”
“……”回答他的,只有蕭臨危再次無聲的驅趕。
“王妃的鶴夢的確不同凡響,要不是沒有記憶,我都想去見識了——舅舅不想麼?”
自顧說下去間,陡然感受到蕭臨危霎時更加危險的視線,江惡劍忙不迭又道:“我是覺得,舅舅這王上當的實在太累了。”
蕭臨危滿眼錐寒忽地一僵。
“我看不如去痛快夢一場,說不定心情大好,所有事迎刃而解,就算不能,當睡了個好覺,也沒什麼虧的。”
“……”
頭頂幾片黃葉被風吹落,正好鋪在二人之間,蕭臨危眸底閃爍,看著江惡劍的神情卻更深邃些許。
江惡劍不自在地撇撇嘴,安慰人不是他擅長的,何況他其實不知道,蕭臨危像頭兇悍的猛虎,為何在自己眼里,今夜有些可憐。
他僅僅是,沒話找話地想同他說這麼幾句。
而半晌,江惡劍不知再說什麼,正搜腸刮肚間,只聽蕭臨危竟是開口了。
冷道:“本王自不會再讓一個青鄴奸細污了王庭,從未打算讓你真的娶他,你倒也不必多此一舉。”
啊?
什麼玩意?
江惡劍怔然思索了良久,才總算恍然大悟。
蕭臨危竟以為……自己掏心挖肺的同他說這些,是為了不娶林厭?
第77章 黑化
愕然瞪著蕭臨危,江惡劍似乎突然間意識到,他這王上舅舅為什麼有些可憐。
在他的眼里,大概所有接近他的人,都有著自己的目的。
哪怕一句肺腑之言,經過他的耳朵,也要拐出十幾道坑洼彎路,他需立刻排兵布陣,把人活活堵死。
不知該夸他計深慮遠,還是草木皆兵。
卻又好像并非是他所能改變的,因為他身份的緣故,事實大抵也是如此。
若不是自幼見得多了,刻在骨子里,又怎麼會變成這樣的“驚弓之鳥”。
——他當然不是驚鳥,他不害怕,他只會如鷹般兇戾,對所有踏足他領土的人無差別地攻擊。
最終不過是,為護自己不被傷害罷了。
心里像是從未有過的明鏡,江惡劍停頓片刻,想通過后,倒不覺得多麼氣憤。
只覺事已至此,以蕭臨危的心思,他就算是辯解,也會越描越黑。
但就這麼應下,又實在噎得慌。
也或許,是先前與司韶令那番“較量”意外順利,讓江惡劍此時此刻仍興奮得一陣熱血上涌,蕭臨危無意中暴露的“利爪”更讓他在了然之下,突然起了股前所未有的強烈沖動。
他在這北州王庭作威作福了半年,唯獨還不曾在太歲頭上動土。
今日一看,“太歲”突然間沒那麼可怕,他簡直手癢難耐。
“舅舅。”
便沉默半晌,江惡劍忽地開口。
蕭臨危依舊冷眼看他,像是早就意料到他定要同自己辯解,明顯面露不屑。
誰知江惡劍只是低叫他一聲,呲著兩顆尖尖虎牙,竟背手一步步走向他。
因動作極慢,踩過二人之間的幾片黃葉時,發出細碎的聲響,引來四周護衛呼吸驟然一緊的戒備。
“……”蕭臨危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神色倒淡定,似意在看看他到底想干什麼。
直到江惡劍同他愈發相近,赤裸胸膛幾乎貼靠,皎月樹影下,連他淺密的眼睫也看得真切,簇然與眸子金碧交織,像跌落深海的云日。
才湊著他耳際啞笑兩聲,江惡劍道:“想不想知道,關于王妃的一個小秘密?”
“……”顯然沒想到他會突兀提起此事,蕭臨危目光閃爍,一時沒有將他推開。
江惡劍便更放肆地一手忽然撐在蕭臨危身后樹干,在蕭臨危臉色一沉間,及時道:“王妃至今從未踏入鷹池半步,舅舅就不好奇為什麼?”
于是眉頭蹙緊,蕭臨危果然暫沒有動他。
可惜江惡劍看著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笑嘻嘻地收回手臂,稍微退后兩步。
又話鋒一轉,道:“日后若再心情躁郁,不妨大膽邀請王妃去鷹池稍作松懈,我保證,比舅舅一個人在此有意思得多。”
聞言冷嗤,蕭臨危正欲開口,卻神色又猛地一變。
原是忽覺頭頂有異,他抬手微一拂過,薄翅顫動,竟將一只圓墩墩的金蟬合進掌心。
陡然揮手,因力道過急,厲風掀起幾縷燁熠發絲,蕩出少許罕見的慌意。
北州雖遍地毒蟲,但因著他身上的鷹印,鮮少會近他的身,這一只金蟬,明顯是江惡劍剛從自己身后的樹上摸來,方才趁與他說話,悄悄置于他頭頂。
也正由于不常和此物有什麼接觸,乍然摸了一手,蕭臨危難免有一瞬的驚詫。
而下一刻,正偷笑的江惡劍猛地躬身向后,驚險躲過蕭臨危無情劈掃的刀光,更避開蕭臨危怒抓向他頸圈的兇狠幾指。
“這玩意只能我夫人碰,舅舅可不要亂動,”江惡劍護著頸圈又往后躍出數尺遠,意味深長道,“不如多想想,王妃和這金蟬有什麼相似之處?”
他最后一句話落,趁蕭臨危一頓,心滿意足地扭頭便撤。
卻沒想到,他正準備溜之大吉,眼前一花,險些與迎面趕來的一人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