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怔然少頃,半張臉已一陣涼颼颼,一呲牙牽扯光潔清瘦的下巴,竟好像比割去一塊肉還覺空虛。
“司韶令……你在干什麼?”
正從未有過的怪異心悸,猛地察覺薄薄的涼意又靠近他舉起的左臂下方,江惡劍終露出幾分不那麼鎮定的茫然。
“剃毛,”司韶令答得一點不含糊,“你倒是都長齊了。”
江惡劍:“……”
第4章 蛋卷
“司韶令!”
自從先前江惡劍脫口叫出這名字,而不再是刻意挑釁的“司少俠”之時,司韶令緊繃的臉上已有細微松動。
眼下江惡劍看他劍鋒竟又一路往下,這一句更是震驚中揉雜幾絲輕顫。
司韶令嘴角無聲的抿起,明顯更為滿意。便迎著灼灼視線,再毫無猶豫地手起劍落。
江惡劍啞然躺在塌間,瞪著司韶令被月光籠罩的低垂側臉,驚愕迷惑之下,眼眸閃碩,仿若蘊了水汽,襯得臉上棱角意外軟了幾分。
不過又很快回過神來,回想起先前隨口的一句“毛沒長齊”,心知司韶令這是在報復自己了。
他硬著頭皮怪笑兩聲,不甚在意般故意又敞開些腿。
“幼稚……”
“……”司韶令一言不發,只摁住他亂動的腿根,倒是全神貫注。
同為五派之一,擎山劍法雖不如天墟精妙絕倫,也沒有琨玉秋霜的飄渺招式,但配合其深不可測的獨門內功,最講究的還是力道滾滾流轉。即長劍如氣,屯云集雨,一呼一吸,可削鐵為泥,能拈花摘葉。
不過,確實也從來無人會想到以這種出神入化的內功,來剃那處的毛罷了。
直至半炷香的功夫過去,整個屋內已徹底陷入漆黑,江惡劍夸張打了個哈欠,身下森涼的觸感終于停住。
他嘖嘖道:“原來五年沒見,你就長了這些能耐——”
卻并未結束,長劍斂起,緊接著帶有少許溫度的指尖像在檢查成果如何,忽地摸黑擦過他異常光溜的地方。
指腹與劍刃截然不同,像密集又被風吹散的雨點,柔軟強勁,胡亂落下的同時,也彈去殘留在上面的碎屑。
“嗯……”
竟激得江惡劍一瞬忘卻周身疼痛,所有感官清晰而可怕的集中于那一處,霎時便夾緊了雙腿。
興許這沒能自控的驚喘過響,江惡劍自己也嚇了一跳,心知需趕快調侃些什麼,偏腦內轟隆,一個字都沒能說出口。
思緒飄飛間,司韶令已自他瑟瑟緊箍的腿縫抽出幾指,轉身下地。
窸窸窣窣的細微動靜傳來,整個屋內驀地暖光彌漫,映出江惡劍此時委實有些好笑的光禿模樣。
江惡劍耷下眼簾,隔著不遠處搖晃的火苗,視線下意識追隨正以竹簽挑撥燈芯的細長指節,又強行移開。
他咧了下嘴,打算開口挽回些氣勢,誰知不輕不重的敲門聲突然響起,像特意等著屋內這縷燈火。
“阿韶。”
門外傳來清軟的輕喚,一聽便是司韶令的兄長。
幾乎毫無遲疑的伸腿勾過那堆被撕爛的破衣,江惡劍艱難以腳撐起,可惜衣物早已碎成一段段,根本無法遮擋身體。
而抬眼對上司韶令仿若高高在上的斜睨,江惡劍腿上動作一滯,冷嗤著干脆全部踢開。
他翻了個身,只壓住剛被剃得干凈的幾處,翹臀塌腰,大言不慚地笑了笑。
“這個姿勢,你兄長會不會喜歡?”
司韶令便走過去,猛然扯起他身下床褥,頃刻將他卷了幾卷,只露出顆仰面朝上的腦袋,以及仍與發髻一起綁在頭頂的雙手。
冷道:“他喜歡這個。”
待厲云埃進來時,向來淡然的表情果真一頓。
司韶令問他:“像不像你喜歡吃的如意蛋卷?”
“……”
短暫的沉默,厲云埃儼然沒興趣追問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而是淺聲正色道:“那孩子身上的寒疾已有很多時日,先前又情緒激動,病情加重許多,大夫才給用了藥,說今晚會有些難熬。”
“有這麼嚴重?”
司韶令開口的同時,卻目光收緊,將不遠處江惡劍倏然一動的耳尖也收入眼底。
厲云埃點頭:“不知道她還有沒有其他的親人——”
“那都不關我們的事,”刻意忽略厲云埃投來的詫異目光,司韶令一邊語氣驟冷的說著,一邊行至門口,打了盆清水過來,“我們已經救她一命,剩下的看她自己了。”
江惡劍正側耳傾聽,卻不等聽見厲云埃再說什麼,隨著幾下水聲翻攪,一塊充滿清冽氣息的帕布突然砸下,將他微蹙的眉心狠狠抹開。
忙斂了神色,他搖頭晃腦地躲避:“又他奶奶的干什麼?”
“臟。”
帕布被有力的掌心挾著反復在他臉上蹭抹,不一會兒便強行擦去塵污,露出原本清逸俊俏的大半張臉。
臉上拼命隱藏的所有情緒,這下也看得更為清楚。
“明日她若有好轉,我會找個愿意撫養的人家送去,你只管顧好自己的身子,別再操心些不相干的人。”司韶令并未轉身,但明顯是與厲云埃說道。
厲云埃:“明日不行,她病情太重,定是要休養些時日才好。”
“那也不需你照顧,醫館不是有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