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找死的路上會撿到你。”
他自嘲地笑出了聲:“我救了你,你也救了我。這些年,你從不欠我什麼。你那麼要強地拉起一個‘海娜’,除了要報仇,我尋思著是不是你覺得你早晚要死,想要讓這群人來給我養老?”
寧灼并沒有正面回答:“你這些年對我……不錯。”
“我也知道,你是最好的孩子。”
傅問渠的聲線溫軟:“我啊,有手有腳,用不著你養老。我本來是飄慣了的。當初對你這個人感興趣,就留下了。謝謝你,寧寧,讓我過了這麼久的安穩日子。”
寧灼有些傷感。
他這麼說,就是真的鐵了心的。
鐵了心的傅問渠,即使他強硬地去拉去扯,也依然是挽留不住。
他問:“你不走,又去哪里?”
“嗯……盯著小林檎吧,怕有人欺負了他,也怕他走到高位,人變了,得有人治著他,叫他別學壞。……‘海娜’里那幾個不走的,沒個撐腰的怎麼行?……還有,那麼大一個‘海娜’基地,說扔就扔,多麼可惜。萬一你們找不到出路,想要回家來,總要有人給你們守著家吧?”
寧灼隱隱動容,輕聲叫他:“……傅老大。”
傅問渠抬起手來,隔空摸了摸他的頭發:“……也怪你,這麼多年,弄了我一身牽掛。現在想走都沒辦法安心走了。”
寧灼:“對不起。”
傅老大笑:“不是想聽這個。”
寧灼:“保重。”
“也不是這個。”
寧灼垂下眼睛:“我會……好好活著。”
通訊器那邊傳來了爽朗的笑:“那就好啊!”
……
傅問渠的想法,被傳達到“海娜”時,所有人都沉默了。
金雪深的反應則最是激烈,直接炸了廟:“不行!他不走,我也不走了!”
寧灼看他一眼:“好。你找他去。
”
金雪深挾裹著一身怨氣,匆匆卷出了會議室,像是個負氣的孩子,要找父親討個說法。
他這一去,就沒再回來。
待人都散去,單飛白對寧灼說:“他不走的話,我覺得于哥可能也不會走了。”
寧灼隨口問:“為什麼?他們兩個什麼關系?”
單飛白老老實實地答:“我們倆什麼關系,他們倆什麼關系。”
寧灼斜他一眼,并不相信,鏗鏘有力地答:“滾蛋。”
單飛白剛要對他做出一番詳細說明,寧灼的通訊器便有了動靜。
是一個陌生來電。
寧灼想了想,接了起來,卻并不發聲。
那邊的人叫他:“寧灼?”
寧灼記得這個聲音:“……江九昭。”
他的聲調還挺活潑,就好像把他從樓上扔下去、切斷四肢的不是寧灼一樣:“有空沒?我義肢裝好了,能下地了。見一面唄,就我們倆。”
……
而于是非在一個小時后,在基地角落里找到了金雪深。
他保持著把自己的臉埋入膝彎的動作,直到身邊坐下了那個熟悉的人,才毫無預兆地開了口,一席話也說得沒頭沒尾:“他說,要我照顧好寧灼。他說他不會照顧自己,飯都沒人管著他吃。”
“我說……我說,明明有單飛白管他了。”
“他說,寧寧要有個娘家人才好。”
“他說他留下來,是要替我們守家,說我還年輕,要去外面看世界,不要爛在銀槌市里……”
于是非聽著他斷斷續續的轉述,態度很沉靜地等他的結論。
他留下,自己也要留下。
如果臨時改變計劃,他就有很多事要去忙。
在心底里把要做的事情一一排序后,金雪深結束了那有些混亂的低語,看向于是非:“你的想法呢?”
于是非一怔。
以前,他做事多是聽人安排。
因為他的外貌特殊,輕而易舉就能被人認出是仿生人,所以他們慣性地要把很多事情交給他,指示著他去做,下意識地把他當成沒有想法的人。
有的時候,就連于是非自己都慣于扮演這樣的角色了。
幾乎從來沒有人問他“你是怎麼想的”。
于是非很認真地思考一番,略帶生疏地答道:“按照我的想法,我希望和你一起走。銀槌市太陰冷了,對你的身體不好。”
金雪深垂下頭不做聲,像是在心里經歷了一場山呼海嘯。
最后,他發力攥了攥拳:“我們……走。”
如傅老大所說,他們是年輕的,不應該一輩子和這個畸形的世界共生。
況且,他們的確是前路未卜,風險漫漫。
倘若外面真的另有一番天地,到時候,他一定要回到銀槌市,靠綁票也要把傅老大綁回到他們身邊。
第133章 (十六)終局
江九昭與寧灼的會面地點, 定在一家下城區即將倒閉的快餐店。
江九昭見他第一眼就是笑,直沖他招手,喜氣洋洋的, 似乎兩人月前的死斗, 不過是虛空夢一場:“你還真的來。”
服務生打著赤膊、靠在門外一個接一個地打哈欠。
廚師忙著打游戲, 草草做完兩個漢堡,探出頭來看他們一眼, 以為自己看到了兩只漂亮兔子來聚餐,蔑視地撇一撇嘴,就縮回自己的位置, 繼續旁若無人地打游戲。
寧灼坐下后, 江九昭熱情道:“吃啊。不過提前跟你說好, 這里的漢堡特別難吃。”
寧灼挑眉:“那還請我來這里?”
江九昭咬了一口漢堡, 理直氣壯道:“便宜啊。
”
今天天氣熱,寧灼天生體冷,所以穿了件偏薄的長袖襯衫。
江九昭就有所不同, 直接穿了個無袖的緊身背心,勾勒出他細條條的一把柔韌腰身,順便坦蕩蕩地露出了一雙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