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凱南真的這樣干了。
在凱南眼里,銀槌市里的確是人畜有別。
只有他是人,其他的人,他會視情況將對方當做人,或者畜生。
這樣一來,為了救人,林檎就不得不在凱南面前提前現身了。
他想要馬上修改作戰計劃,速戰速決,把凱南的惡行公之于眾。
但林檎知道,凱南的能量非比尋常,他的計劃,未必能成。
打破了這一派詭異氣氛的,是凱南突然響起的通訊器。
那邊是一個interest記者的聲音:“凱南先生,我們這邊收到了有一段關于您的錄音……”
凱南繼續注視著林檎,溫和地下達了指令:“麻煩你了,請你銷毀。”
此情此景,林檎并不意外。
作為interest公司的重要喉舌,凱南深耕經營多年,的確有這樣的人脈和本領。
林檎向凱南逼近幾步。
凱南并不躲閃,用遺憾的語調感慨道:“林檎,林青卓的事情,就不能忘掉嗎?”
林檎說:“凱南先生,我忘不掉的。誰讓你從過去到現在,總是做這樣的事情,讓我沒辦法忘記你做過的事情啊。”
凱南露出了一臉真切的愕然:“我做了什麼呢?我的意思是,林青卓是有官方認定的精神病的,他把你傷害成這個樣子,恐怕也嚴重傷害了你的心靈,讓你總是做這樣疑神疑鬼的事情,甚至跑來尾隨我……惡意揣測我。”
他好奇地拋出了個惡毒至極的問題:“……你是不是也遺傳了林青卓的精神病?”
林檎客氣地回復:“您好,我是被收養的。”
凱南一敲腦門,笑靨燦爛:“喲,對不起,真的忘了。”本來還想在這方面發發力,讓“知名的后起之秀林檎”變成個祖傳的精神病患呢。
可惜,林檎毫無發病的征兆,情緒極其穩定地拍了拍正在痛哭的馬玉樹的肩膀:“馬先生,這次車禍很蹊蹺,請您跟我走一趟。”
“夫人,您也聯系家人,到醫院帶著孩子做一次全身體檢吧。”林檎又看向馬妻,溫柔而堅定地強調道,“……在您的家人到來前,我會好好陪著你的。”
馬妻看向林檎,默默點了一下頭。
馬玉樹也漸漸清醒了過來,回頭茫然又痛苦地看了一眼凱南。
凱南輕松地聳了一下肩:既然妻兒的保險沒了,那就辛苦你了,給自己多買一些保險吧。
……
與此同時,“海娜”、“磐橋”的所有人都聚齊在了會客室內。
由于出了金雪深的事情,以往飄在外面、因為兩家恩怨固執地不肯回家的雇傭兵,也都從天南海北而來,不情不愿地聚在了一起。
誰想基地內的氣氛,與他們想象的全然不同。
其中有個“磐橋”的雇傭兵不信邪,特意跑去問了原本最激進的“反寧灼”派的匡鶴軒,得到了一個讓他頭皮發麻的答案:“寧哥?寧哥特別特別好!我跟你們說,你們別不信,現在老大也跟他好著呢。你們都收著點啊,別跟寧哥訕臉!”
“磐橋”的雇傭兵見到匡鶴軒眉飛色舞的樣子,覺得世界觀崩裂了。
這寧兔子怕不是會下蠱!
現在,這一半流離在外的“磐橋”雇傭兵,望著坐在首位的寧灼,看他的眼神與看一個傳聞中的苗疆巫師沒什麼區別。
上位的寧灼瞟了一眼和他并肩而坐的單飛白。
他正在紙上寫寫畫畫,也并不知曉寧灼這次會議的用意。
他托著腮,對他露出一個甜蜜又俏皮的微笑,成功收獲了寧灼在桌下的一記兔子蹬。
借著這一蹬之力,寧灼站起身來:“我有一個想法,想要征求你們所有人的同意。”
他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單飛白,又快速收回了視線:“我想要離開銀槌市。”
“同意的舉手,不同意的別動。”
正在揉膝蓋的單飛白猛然抬起頭,定定注視著寧灼。
寧灼卻一眼都不看他。
單飛白反應過來后,眼里閃爍出了狂喜的光,伸手想要牽他垂在桌子下的手。
……不出意料,又挨了一記兔子蹬。
第120章 (三)終局
一只手很快舉了起來, 給出的卻不是贊同,而是問題。
這問題來自“磐橋”的鳳凰:“……怎麼突然想起這件事來了?”
銀槌市很爛,爛穿骨髓, 積重難返, 在銀槌市活著, 就僅僅是“活著”。
這些事情,在座的人都知道。
但離開銀槌市, 他們又能去哪里?
寧灼目光坦白:“從單飛白出事開始,你們就應該清楚,‘磐橋’是得罪了銀槌市的重要人物。”
鳳凰低下頭來, 沉默地略微頷首。
“‘海娜’收留了‘磐橋’, 屬于是自找麻煩。我知道, 我認賬。不過, 我也沒有白白被‘磐橋’連累的打算,自作主張地做了一些事情,現在‘海娜’也要把‘磐橋’拉下水了。”
寧灼的一番發言冰冷、干凈、利索。
“海娜”的人對寧灼這種“我做了某件事, 你們知情就行了”的說話風格相當熟悉。
寧灼向來是負擔、照顧著他們的一切,開銷、安全,乃至生命, 因此對他全方位的嚴苛管理和冷酷的決斷,“海娜”的人是服氣的。
而“磐橋”的意見, 其實也不算大。
畢竟自從“磐橋”成立的那一刻,單飛白就說過,要帶他們離開銀槌市——那聽起來的確很像是天方夜譚, 但大家肯信, 愿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