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唐凱唱一口回絕,“只有我們的人才能進來。你不是我們的人。你要是進來,我就喊人了。”
本部亮:“……”
他無奈一笑:“那……你稍等一下。”
他折回房間,搬出了一臺電腦,指著屏幕說:“我這邊運行遇到了一個bug,”
他把電腦放在了走廊上,自己退后了幾步,示意他可以來取。
唐凱唱覺得他年紀挺大,可能老眼昏花,猶豫片刻,還是從他的堡壘里小心翼翼地鉆了出來。
唐凱唱沒穿鞋,衣裳和褲子是統一的寬松。
他絆手絆腳地走到電腦前,蹲下身,又流浪貓似的警惕地抬起頭來。
他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和微圓的臉蛋,皮膚泛著常年不見光的蒼白。
確定本部亮沒有靠近的意圖,他動作熟稔調出報錯信息,看了一眼,便開始輕手輕腳地調試。
不久,唐凱唱謹慎地倒退數步,回到了他的小堡壘:“好了。”
本部亮走近,定睛看向屏幕,半晌后,眼眶竟然有了些微的酸澀。
這是本部亮還在泰坦公司擔任CFO時,常用來考驗新入職人員的bug,給出的debug時間是10分鐘。
這些年來,最快的記錄是5分30秒。
本部亮見唐凱唱這個驚弓小鳥的架勢,怕他緊張,就沒有給他預設時間,只是私下里計了時。
……兩分三十五秒。
天才。
真正的天才。
阿武小的時候,自恃天才,卻從不肯老老實實完成這樣的培訓,只放縱著自己野蠻生長。
本部亮也因為他的才能,對他格外寬容,但說心里沒有遺憾,那是不可能的。
本部亮的眼底帶著一點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感情,望著唐凱唱,問:“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對面的小天才自報家門:“唐凱唱。”
唐凱唱自覺今日自己的活動量和說話量都已達標,便對他點點頭,自覺縮了回去,獨留本部亮一人呆立在走廊里。
大兒子是堅定的不婚黨,小兒子則是完全相反的極端,聲色犬馬,極盡歡愉。
但兩個人都沒有后代。
本部亮之前沉溺工作,冷眼旁觀,并不覺得這有什麼了不起的。
但見到唐凱唱這樣天賦卓絕的年輕人,本部亮突然就痛苦得忍受不了了。
——這樣好的孩子,這樣好的才能,卻和本部家無緣。
本部家就該斷子絕孫嗎?
是他造孽了嗎?
是他沒有約束好孩子,所以只配過這樣孤獨的、無望的晚年嗎?
寧灼想不到,唐凱唱竟勾起了本部亮無盡的傷思,又開始折磨這個老頭子枯槁的心靈。
他回到“海娜”,用擴音設備通知了基地中的所有人:“除了小唐和床上躺著的那個,都來一層會客室。……我們去做一件大事。”
第119章 (二)終局
林檎的視線尾隨著前面馬玉樹的車, 一路隨行,不露破綻。
車內開車的是馬玉樹,后座上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馬玉樹的渾身肌肉都是僵的, 只有眼珠活著, 一眼一眼地看向后座, 心里微微酸疼,但也只是酸疼, 開車的手也很穩,并不影響他把妻兒送進地獄里的速度。
馬玉樹的妻子并不知道新聞中那個正被銀槌市人熱議的“馬玉樹”,就是自己的丈夫馬柏。
她只知道韋威公司出事后, 丈夫難得有了一段時間假期, 今天要帶她和孩子出去玩。
她精心準備了野營燒烤所需的物品, 一定要將這次親子行做得盡善盡美。
待到了上城區與中城區接壤的野營公園, 妻子說說笑笑地領著孩子去搭帳篷、架烤架,而馬玉樹站在原地,靜靜等人來。
不多時, 他的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
馬玉樹回過頭,看清來人面孔,不由一怔:“您……”
凱南先生并不瞧他, 越過他的肩膀大步走過去,朗聲笑道:“弟妹!”
馬玉樹的妻子聞聲抬頭。
因為丈夫的工作原因, 馬妻也是見過凱南的。
她露出了一點驚喜神色:“凱南先生,您也帶家人來這里玩?”
“不。”凱南先生搖搖頭,“我孤家寡人, 一個人沒事的話就來這里轉轉, 散散心。”
馬妻知道凱南在銀槌市里算個重量級的人物,即使心里不大樂意他來破壞自己的家庭聚會, 還是禮貌地發出了邀請:“那就一起吧。”
凱南露出了他標志性的親和微笑:“好哇。恭敬不如從命。”
眼看馬妻帶著孩子在前忙碌,凱南出手推了僵硬的馬玉樹一把:“去啊,別只讓弟妹一個人忙。”
馬玉樹的眼神帶有一點求助的意味:“凱南先生,我……”
他盡管是生了一肚子銅臭味的鐵石心腸,卻并非真是禽獸。
他只想盡量離妻兒遠一點,不再和他們相處,好減少一些離別的傷痛。
凱南抬手,在他后背上溫柔地擊了一掌:“我讓你去,你敢不去?”
在這樣溫柔與陰惻惻共存的語氣間,馬玉樹毛發聳立,機械地走上前去,笨手笨腳地串起肉串來。
小孩子不受束縛,天性喜歡亂跑,一會兒便跑到了一邊玩耍,馬妻不得已一次次去抓他回來。
后來,她干脆帶著他到旁邊玩耍去了,只留下馬玉樹和凱南在一起忙著燒烤事宜。
馬玉樹強忍著起伏的心潮,低頭忙碌之余,詢問道:“要送他們……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