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涕淚橫流,淚水順著他枯瘦的手指縫隙滲出:“我……他們連把我關起來都不肯,我找不到工作, 我今天晚上都不知道該吃什麼……”
聽著那頭的痛哭聲, 寧灼心如鐵石,不為所動:“你哭。我給你計著時。這個通訊走的是秘密訊道, 只能維持五分鐘。”
本部亮的哭聲下意識地弱了下來:“……寧灼,你到底想怎麼樣?”
寧灼反問:“苦日子過夠了嗎?”
這一句話,狠狠戳中了本部亮的心。
他木然了片刻,剛要作答,就聽寧灼又問:“你想要東山再起,需要多少錢?”
本部亮狠狠吞了一口口水,在心潮起伏間迅速盤算了一遍,答道:“500萬。”
“哦。”寧灼說,“你那間黃色電話亭外面,有一個黑市自設的電子屏幕,在違規插入電子小廣告,滾動播放。中間有一張叫助安公司的,把聯系人的電話號碼記下來。”
本部亮急忙摘下布滿細紋的眼鏡,在衣襟上擦了擦,把臉貼在黃色電話亭透明的單向玻璃前,專注地看向外面。
不出十數秒,那家公司的基本信息就閃過了本部亮眼前。
他對數字還算敏感,第一時間記住了那一串號碼。
可當把接收到的信息在心底反芻過后,本部亮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本部亮倒退一步,握緊聽筒,咬牙切齒:“……你讓我借高利貸?!”
寧灼:“是。我讓你借高利貸。”
本部亮猛扶了一下磨損嚴重的眼鏡,低聲且快速道:“這些人吃人不吐骨頭的!你讓我借500萬,那是一個還不起的無底洞!!你還不如殺了我!!”
寧灼:“沒讓你借500萬。”
寧灼:“我讓你借2000萬。”
本部亮愣住了:“你們……?”
他明白了些什麼,把聲音壓得更低了:“這些公司必然要做背調,他們怎麼肯把錢借給現在的我?!”
“我有辦法,就看你愿不愿意照做。”寧灼說,“你去找黃色電話亭正對面的一家溫泉店。老板會收留你一晚。”
“今天的晚飯,我給你解決。明天、以后怎麼過,看你怎麼選。”
寧灼掛掉了通訊后,本部亮手持聽筒,愣了許久后,他收窄領口和袖口,悶頭踏入銀槌市的夜,拖著沉重步伐,一路走向了那家溫泉店。
而寧灼則在撥通了另外幾通電話、簡單作出一番交代后,重新踏上了跑步機。
他緩慢深長地呼吸著,靜靜盤算著他最后的計劃。
……
馬玉樹覺得自己的人生相當完滿。
當然,是后半段的人生。
他早些年遇到了些困難——那段時間,他還年輕,做著一夜暴富的美夢,沉迷賭博,借了貸也要賭,期待著有朝一日,一飛沖天。
一飛沖天的日子沒等來,等來的是債主,說如果半個月之內找不到籌錢的路子,就要把他賣給有特殊癖好的人,任其宰割。
走投無路間,馬玉樹曾經爬上了天臺,想求一個痛快。
然而,那天的天臺挺熱鬧。
在他面前,有一個買股票買得家破人亡的人一頭栽了下去,當著馬玉樹的面,摔成了一團血泥,和骯臟的銀槌市融為一體,血肉交融。
看著自己的前車之鑒,馬玉樹并沒跳樓,而是在冰冷的、帶著鐵銹氣息的夜風間,想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他姓金。
他熱情地向高利貸者介紹了他的朋友。
他走出了一條活路,用一段放在那里屁用不頂的友情,換來了如今的安穩生活。
馬玉樹現在改了名,叫馬柏。明面上為韋威集團做財務顧問,背地里在黑市從事放貸業務,經營著一家名叫“助安”的民間放貸公司,并豢養了一批自己的打手。
助安助安,助你平安。
最近,他的生意著實不錯。
有一個衣著樸素的男人來找他借錢,看上去很是緊張局促,一副老實人的樣貌。
他提供了所有身份信息后,唯唯諾諾地表示,想借50萬,給他的女兒做面部修復手術。
他甚至帶了他的女兒來,哭著說,女兒已經忍受不了這樣的生活了,再過著這樣不人不鬼的生活,她就要自殺了。
這是他的寶貝女兒,他舍不得。
女孩那張被腐蝕性液體毀壞了的面孔,著實惡心到了馬玉樹。
不過,這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客戶。
——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慫和弱,下城區人,還有固定工作,這意味著他根本逃不掉。
而且他還有一個正值妙齡的女兒。
雖然現在丑陋,可看她的身材和面部輪廓,被毀容前應該是個美女。
做完手術后,如果調教得當,她只靠賣身就能把本錢賺回來。
然而,即使暗地里做出了這一番評估,馬玉樹也不會貿然借出這50萬。
待復核過后,確認男人給出的是真實的身份信息,馬玉樹這才堆出了滿臉笑容,將錢交給了男人,以及一份“高炮”借貸合同。
他看男人懵然無知,便欣欣然開出了一份綜合了砍頭息、保證金和手續費三重負面buff的陰陽合同。
男人是真的不懂行,惴惴地捧著到手的35萬,千恩萬謝地走了。
馬玉樹將他送到門口,笑瞇瞇地客氣了一句:“您要是方便,也可以把我介紹給親朋好友。
您介紹多一個,我就把您利息的零頭給抹掉一個點,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