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寧灼被抱得始料未及,嘴角扯動了一下,故作鎮靜道:“不客氣。”
抱過后,金雪深便狀若無事地撤回了這個擁抱:“走了。”
寧灼勉強地抖落身上的雞皮疙瘩,匆促道:“嗯。”
金雪深走出寧灼房間,一路步速越來越快,直到轉過一處拐角,才蹲下身來,頂著爆紅的臉頰,咬牙切齒,無能狂怒。
啊啊啊啊!
他在干什麼啊?!
怎麼能抱他啊操!失心瘋了嗎?!
回去把他滅口還來得及嗎?!
當金雪深好容易緩過這一陣讓他腳趾抓地的尷尬,一抬頭,就撞見了于是非那道近在咫尺的、純凈而好奇的目光。
……好極了。
他媽的。
于是非也學著他的姿勢蹲了下來:“你怎麼啦?”
金雪深把面頰深深埋進膝彎間,企圖通過把自己悶死的手段來告別這個美麗的世界。
但于是非會錯了意。
根據系統判斷,金雪深這是“傷心”的表現。
于是,于是非輕輕抱住了金雪深的肩膀,用他固有程式里對待客人的溫柔態度,以及在“磐橋”里訓練出的殺手本能,提問道:“殺了馬玉樹,你就會好受一點嗎?我陪你去。我有很多種讓人類感到痛苦的辦法。”
金雪深一日之間悲喜交加,情緒大起大落,如今聽到于是非這樣問,簡直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甕聲甕氣地說:“閉嘴。殺了你啊。”
于是非愣了一下,開始認真分析,如果自己死亡,金雪深的心情會不會真的變好。
得出的結論是“否”。
他雖然嘴硬,但一定會感到難過的。
正當于是非要誠懇地表述出這個分析結果時,他懷里的金雪深小聲說:“你別分析了,我沒有要殺你。
那是比喻。”
“比喻?”于是非說,“我不是很懂比喻。”
金雪深:“……智障。”
從不認為自己智障的于是非:“這也是某種比喻嗎?”
金雪深:“閉嘴,別動,讓我靠你一會兒。”
于是非服從了這條指令:“好的。渡鴉先生。”
金雪深:“……叫我金雪深。”
于是非:“好的。雪深先生。”
“……‘金’呢?”
“根據我們的關系,我認為可以去掉。”
“……滾。”
“這和上一條指令相悖。請問我需要遵守哪一條呢?”
“……”
“雪深先生?”
“……靠著。”
“好的。收到。”
……
本部亮步履蹣跚著走出了“白盾”大門。
仿佛只消一天光景,他就衰老了十年。
望著青黑色的天空,本部亮怏怏苦笑了一聲。
本部武本來就是瀕死狀態,是“白盾”想盡辦法,用各種設備硬生生給他續上了命。
本部亮殺他,一來情有可原,二來也歪打正著,逼出了本部武的真話。
而“哥倫布”紀念音樂廳的爆炸案,更是引發了一連串連鎖反應。
無數黑色產業被查被抄,監獄里人滿為患,甚至容不下一個本部亮。
總而言之,他連去監獄養老的希望都被斷送了。
本部亮身無分文地站在銀槌市的天空下,貪婪呼吸著上城區陌生又熟悉的清新空氣。
他很快就要回到他的下城區,繼續靠撿垃圾活著了。
在他原地發怔時,一輛車在他面前經過。
車窗搖了下來,是一張陌生的面孔:“先生,打車嗎?”
本部亮搖了搖頭。
他沒有錢。
“打車吧。”
匡鶴軒按照寧灼的指示,扔出了一張價值500塊的不記名ID卡,冷靜地作出了指令:“一個小時后,您需要到朝歌區東隴街東南方向的一個黃色電話亭那里。靠走的可來不及。
”
第105章 (二)攜手
本部亮悚然一驚:“誰派你來的?”
車里的人沒有答復, 徑直離開。
一個小時后,在東隴街指定的那間黃色電話亭內,凍得縮手縮腳的本部亮接到了一通號碼為亂碼的通訊。
本部亮早已猜到電話那邊是誰了。
他喃喃道:“……寧灼?”
寧灼正在跑步機上鍛煉, 帶著微微的氣喘詢問:“出來了?”
本部亮一天之內, 被人問了很多, 自己也想了很多,因此和寧灼對話時, 也帶出了三分了然的、麻木的平靜:“你知道我是怎麼進去的……所以你早知道我會殺掉阿武嗎?”
“我不知道。但是能想到。”寧灼說,“我也有過爸爸。我如果走到了必死無疑的那一步,他應該也會選擇讓我死得輕松點。”
本部亮把頭抵在電話亭臟兮兮的單向玻璃上, 悶聲悶氣地笑出了聲來:“……你還有爸爸呢?我還以為你這樣的人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本部亮邊說, 邊用大拇指揩掉眼角的一滴老淚:“找我有事?”
寧灼:“是有件事得告訴你一下:你壞了別人的好事, 可能活不久了。”
本部亮精神猛然一振:“你知道是哪個女人把阿武弄成那個樣子的?”
寧灼:“他害死了那麼多女人, 最后死在女人身上,合情合理。”
本部亮拔高聲音:“你不要跟我兜圈子!”
“你不要規定我怎麼跟你談話。”寧灼冷峻道,“怎麼談, 你得聽我的。”
本部武的嘴唇微微哆嗦:“我……我……”
寧灼:“你的事,你自己調查。我有我的職業道德,不能隨便透露雇主信息。”
本部亮用手捂住眼睛, 在封閉的電話亭內搖搖晃晃地蹲了下來。
“我?我去調查?我什麼都沒有啦。”
本部亮想要瀟灑地笑上一笑,但他的年齡和這些日子接踵而來的苦難, 已經在無形中把他壓成了一個話多又容易感傷的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