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丹慘叫一聲,眼前一片昏黑之際,手臂也松開了些許。
女人瘦小,靈活地一矮身,逃出了他的轄制,披頭散發地往前闖了好幾步,才覺出腿軟,坐倒在地,眼淚滔滔地往下流去。
而七八把不算鋒利的餐刀,在哈丹倒地之時,從四面八方捅了上去!
在一剎那間,哈丹添了多處創口,鮮血滾涌,馬上把他變成了一個血人。
他痛得嘶聲嗥叫!
但其他人沒有給他機會。
混亂中,大家七手八腳,分工卻異常明確精準。
總有人把他按在地上。
總有人拔出刀子,在他身上亂刺。
趁著那邊正是一片血腥的大混亂,李頓出其不意地有了動作。
他從包圍圈里生生撞了出去,將一個個子偏矮、體格偏瘦的男人撞得一個趔趄,在柔軟的地毯上滾了好幾圈。
隨即,他拔腿沖了出去。
他個子不高,這些年卻也沒有放棄鍛煉,西服之下頗有些肌肉。
突然逃跑,是很難攔住他的。
很快有人反應過來,呼喝著追了上去。
李頓仗著自己對音樂廳內的道路純熟,三繞兩繞,來到了門口。
他絕不能躲在音樂廳里面。
或許那炸彈客的下一個任務,就是讓大家來尋找他。
那樣慢刀割肉的零碎折磨,他不堪忍受!
離開了直播范圍,面對著“白盾”,或許這些被逼瘋了的人會稍稍恢復一點正常。
很快,李頓看到了“白盾”。
他滿懷希望地沖了上去。
然而,在察覺到情況有異時,他立即剎住了腳步。
外圍的“白盾”一字排開。
——那完全是一個處刑隊的隊形。
每個人都掏出槍,沉默且冷酷地對準了完全暴露在他們射程之內的李頓。
李頓萬萬沒想到,他一番精心盤算,在關鍵時刻會落了空。
他搖著頭,想要再退回那溫暖的宴會廳里去。
他后悔了!
他不要死!
他張開了嘴,被風狠狠嗆了一下,才勉強發出了聲來:“不要殺我,不要……雇我的是你們的上——”
哈迪和貝爾站在這支臨時組成的行刑隊后,一顆心早就被海風吹得冷硬。
他們不想去聽李頓那危險且毫無意義的申辯。
他們麻木地下達了命令:“射擊。”
在從七八個槍口里射出的槍火間,李頓的身體往后一縱,被直挺挺甩到了大廳中央的雕塑上。
雕塑上的塞壬栩栩如生,正在放聲歌唱。
李頓攤開雙臂,雙目大張,大灘大灘流出的鮮血,點染了大理石色的海浪,看起來像是一名被海妖之歌迷住、稀里糊涂地為之而死的水手。
銀槌市里,人命有貴賤。
單飛白聽到從外間傳來的密集槍聲,就勢把腦袋枕在寧灼肩上,撒嬌似的蹭了蹭。
反正他只提供給了這三個人兩個選項:不是現實性死亡,就是社會性死亡。
明明可以死得體面一點,為什麼非要做多選題呢。
短短五分鐘內,李頓橫死,哈丹重傷——因為餐刀實在很鈍。
最后,居然是搖搖擺擺地走來的桑賈伊,出聲阻止了這一陣瘋狂。
他手里提著炸彈客指定的蛋糕刀。
“我來殺。”他的嗓音透著難言的疲憊,“他說的,讓我來殺。”
為了生存,那群短暫化身為瘋獸的羊又飛快地散了開來。
桑賈伊橫起刀子,將刀鋒壓在了哈丹的脖頸動脈上。
失血過多、動彈不得的哈丹張開口,發出“啊啊”的瀕死呻吟。
桑賈伊懷抱著他,輕聲低語:“所有人都看著呢。哈丹,你走了吧。”
他干脆利落地抹斷了尚有求生欲望的哈丹的脖子。
桑賈伊平時活得不聲不響,但他心里一直有他的堅持和盤算。
他要做的,就是維護住他們英雄的形象。
否則,他們偽裝了這麼多年,辛苦了這麼多年……是為了什麼?
炸彈客要的,就是摧毀他們的形象,讓他們以極其丑陋的姿態死去!
眼見哈丹斷氣,沉默良久的炸彈客,才幽幽地帶著笑意,發出了一聲嘆息。
“那麼,接下來,請我們偉大的英雄桑賈伊出場。”
手上或多或少沾了點血的賓客們壓根不敢造次,只得鵪鶉一樣,伸著脖子,靜靜等待著炸彈客的安排。
炸彈客輕聲說:“請桑賈伊先生走出音樂廳,走上‘哥倫布’橋,走到interest公司的記者那邊去。”
“那里的地上,擺著一個箱子。”
“請把那個箱子,拎回到紀念堂里去。”
炸彈客的要求,通過直播,傳到了無數人的耳中。
這下,本來還在橋這邊翹首以盼著重磅新聞的interest公司地記者宛如退潮一般,轟然散開,露出了中央一個孤零零的手提箱。
事不宜遲,“白盾”馬上調取周邊監控,著手調查。
可一查之下,他們險些罵娘。
在炸彈客直播期間,有十幾輛新的采訪車到來,也有幾輛采訪車被叫走。
采訪車停得橫七豎八,車廂又高又厚,四處都是人造的監控死角。
大家都在忙忙碌碌、吵吵嚷嚷地尋找拍攝的最佳位置。
熙來攘往間,沒人注意到是誰把箱子擺在這里的。
而在“白盾”狂怒之際,桑賈伊出現在了音樂廳門口。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在眾人沉默且冰冷的注視下,走向了那口無人敢動的箱子——就連“白盾”也不敢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