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灼若有所思,思索良久,直到掌心被牽得汗津津的,才意識到哪里不對。
他斜睨了單飛白一眼:“……放開。”
單飛白讓他的手臂挎上了自己的,牢牢夾緊,嘚瑟道:“不。我憑本事牽到的,為什麼要放開?”
而在他們身后不遠處,正不遠不近地尾隨著兩個人影。
他們兩個盡管西裝革履,可一身腱子肉將服帖挺括的西服繃得緊緊的,撐出了格外明顯的弧度。
和前面的兩個行走的衣服架子相比,他們兩個看上去反倒和四周奢華的環境更加格格不入。
寧灼和單飛白在前方的一舉一動,被他們盡收眼底。
“情報里不是說他們兩個是舊仇嗎?”
其中一人提出了疑問:“……我怎麼看著像是小情侶打情罵俏呢?”
下一秒,他們就眼睜睜地看寧灼用空出來的那只手鎖了單飛白的喉。
……哦,那沒事了。
第73章 (二)約會
門口的安檢長廊做得有趣, 設計成了一架深色舷梯的模樣,一路向二樓延伸。
走廊里安裝的高密度紅外掃描儀,將所有經過此處的人掃了個一清二楚:皮膚、發絲、配飾, 恨不得將他們的心肝肚腸都翻出來好好檢閱一番。
溫柔的機械女音反復播放著觀眾須知:
“請各位觀眾得體衣著整潔, 有序入場。”
“本劇場全域禁煙, 請勿攜帶任何打火裝置入內。”
“請勿攜帶任何食品和液體飲料入內。”
“嚴禁攜帶尖銳物品、易燃易爆物品、壓縮氣體和液化氣體、強氧化劑、毒害品和感染性物品、放射性物品、腐蝕品及其他任何可能影響到他人人身安全的物品入內。
”
“嚴禁攜帶長寬超過0.5米的物件及貨品入內。”
“進行過義體改造的觀眾,只能佩戴功能型義肢入場。”
“感謝您的配合, 祝您有一個美妙幸福的音樂之夜。”
這聲明相當冗長,一個又一個“嚴禁”,叫人平白生出一股寒意, 仿佛隨時隨地會有人甩出一枚炸彈, 把這里炸成一片光禿禿的白地。
正常觀眾并不覺得有什麼, 各自談笑著無視了提醒。
至于寧灼和單飛白, 雖然是心懷鬼胎,但因為此次的目的只是打探“哥倫布”的內部構造,因此兩手空空, 十分坦蕩。
在踏上最后一階舷梯后,寧灼隔著一層玻璃,回頭向斜下方望去。
在這里, 他還能看見桑賈伊。
現在暫時沒有新觀眾入場了,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掏出手絹,輕輕擦拭著手心。
這也是社交禮節的一種——擦去手汗,確保自己的手掌時刻干燥清潔。
但桑賈伊擦得相當精細認真, 連指甲縫都不放過, 過分專注的神情,讓他多了幾分莫名的焦躁和神經質。
寧灼微微挑眉, 旋即收回目光,邁步離去。
……
桑賈伊正在賣力地為自己做清潔,就感覺身后十步開外來了人。
他肩頭下意識地一動,在心里瞬間模擬出一套反擊策略。
但他沒扭頭。
那人也知道桑賈伊近些年來添了不少怪癖。
他年輕的時候無所畏懼,如今卻越活越謹慎,謹慎到幾乎是生了疑心病的地步。
于是那人在三步開外就站定了腳步,遙遙詢問:“今天有什麼重要客人嗎?”
桑賈伊將手帕折成一朵漂亮胸花,塞回右胸西服口袋:“聯合健康總經理奧斯汀的小女兒在VIP包間。
李頓去招呼了,下次輪到你。”
來人是五名幸存者之一,叫哈丹,由于有四分之一蒙古血統,生得高大威猛,登船時是二管輪,如今年近不惑,看上去還是一條威武雄壯的大漢,毫無管理層人員的氣質,更像個打手。
“哈。”哈丹一聳肩,“下次也別叫我,我最討厭和細皮嫩肉的少爺小姐打交道,瞧著他們,我就想弄死一兩個,聽聽他們臨死的時候叫起來和其他人有什麼不一樣。”
桑賈伊渾身一凜,警惕地四下看了一圈,確認無人,才用譴責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哈丹是他們中的異類。
這麼多年過去,大家都變成了體面的文明人,只有他一張嘴還是殺人狂的調調。
哈丹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桑賈伊,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怕什麼?難不成怕鬼?”
他爽朗地笑出了聲來,頗有邏輯地分析:“他們早死在海上啦,沒有羅盤,沒有導航,他們連飄都飄不回來,家門朝哪開都不知道!”
說罷,他哈哈大笑起來,好像自己說了個非常精彩的笑話一樣。
桑賈伊眼睛望著地面海浪狀的精致浮雕,心情也如同波濤潮涌,起伏不定。
他年齡越活越大,卻沒有越活越通透。
尤其是這一兩年,桑賈伊總感覺,自己從來沒能從“哥倫布”號上真正走下來。
桑賈伊的生活水平極好,好過銀槌市里的95%的人。
可他知道這是用什麼換回來的。
11年前,他是聯合健康的官方雇傭兵。
和其他雇傭兵不大一樣的是,他是孤兒,從小就作為雇傭兵被培養長大,不見天日。
說得直白一點,他是隱于暗處、不現形影的殺手。
李頓、哈丹,其他兩名幸存者,小林和詹森,再加上三個死在海上的同伴,他們的出身都是一模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