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哥倫布”號100米開外的外碼頭,她的前路就被攢動著的人群徹底封死,無論如何也擠不動了。
在欣喜萬分的人群中,閔旻脫下了自己的外套,大喊著用力揮舞,努力讓自己看上去醒目一些。
她一邊叫喊,一邊落淚:“姐姐,要回來啊!一定要回來!!我還沒見過整個的月亮!你要回來講給我聽啊!”
……
閔秋是抱著自己會死的覺悟,踏上這場旅程的。
因為在旅程開始后,她用一個自造的存儲盒,把自己的個人意識進行了上傳備份。
這是銀槌市早就有了的技術,只是嚴重有悖倫理,幾乎等同是變相的永生和克隆,因此只在黑市和高層間流傳。
閔秋想得很簡單。
大洋危機四伏,即使不遇上風浪、漩渦、暗礁,他們也極有可能在耗盡所有食物、水源和能源前,仍然找不到有人存在的陸地。
在出發前,她知道、所有登船的人也都知道,這是一場取死之旅。
可是只要她的意識不死,她就有機會讓旻旻看到自己眼里的世界。
海上生明月,有朝一日,她們總能天涯共此時。
……
講到這里,單飛白稍稍揚眉。
他直接切入了重點:“船到底是怎麼沉的?”
寧灼冷笑一聲。
官方說法是,“哥倫布”號是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風暴中翻覆的。
據5個經歷了九死一生、逃回銀槌島來的年輕人說,他們窮盡人力,也無法戰勝自然之力。
大部分人死在了滔天的巨浪里,而一小部分幸運兒搭乘救生艇,逃了回來。
這一場令人扼腕的悲劇,讓船員家屬們痛徹心扉,也徹底打擊了所有銀槌市人遠航的信心。
從此后,再沒有人提起要再建一艘船,去進行新一輪的遠洋航行。
沒人能再一次承擔得起這樣強烈的失望和痛苦了。
然而,誰也不知道的是,比幸存者更早回來的,還有閔秋的記憶盒。
她在死前,把自己最后的記憶注入這塊硬盤,通過一架自制的、帶有太陽能+自動導航功能的無人機帶了回來。
盒子躲過了暴風,躲過了海鷗,躲過了一切厄運,命中注定一樣,飛進了豆腐寨的那間狹小的窗戶,送到了閔旻手里。
而在閔秋傳回的她生前的記憶里,那些日子都是風和日麗的。
事故發生的那天也是如此。
在這樣一個艷陽天里,閔秋路過甲板,準備日常檢修一下舾裝設備。
她看見,一個身強體壯的船員和另外一個身形稍弱的船員并肩站在船舷邊,兩個人正在一起吸煙,看起來關系不錯。
她社交屬性在胎里就被閔旻一點不剩地全數勻走,因此閔秋并沒有和他們打招呼,保持著沉默、自顧自地路過。
前者有滋有味地吸完了一根,又叼出了新的一根,在身上上下摸索一番后,應該是不慎遺失了打火機,不由發出了疑惑的聲音:“嗯?”
后者主動將手伸進口袋,似乎是打算借火給他。
前者雙手插兜,接受了他的好意,心情放松地站在那里等待。
下一秒,一把刀子從后者口袋里抽出,準確地插入了前者的心臟。
這場攻擊過于突然,前者甚至一點聲息都沒能發出。
他的困惑遠遠大于了疼痛,張了張干涸的嘴唇,嘴里的煙順勢掉在了地上,煙絲被一滴滴落下的鮮血打濕。
那矮個子一臉抱歉地揉揉鼻子,俯下身,雙手分別抓住了他的褲腳和腰帶,猛一發力,把人干凈利落地拋入了大海里。
隨即,他彎腰撿起被鮮血浸濕了頭的煙,叼在嘴里,步伐輕快地向遠方走去。
——就這樣,一場血腥可怖又毫無預兆的大逃殺,在大洋深處、在這艘孤立無援的遠航船上,正式拉開了序幕。
作者有話要說:
【銀槌日報】
歷史上的今天:
12月19日。“哥倫布”號沉沒在大洋深處。
我們永遠銘記這30名獻身的殉道者,也不會忘記那5名從生死邊緣掙扎歸來的勇者。
我們的記者采訪了幸存者桑賈伊,如今他已經是“哥倫布”音樂廳的經理。
桑賈伊說:“我懷念我的戰友們,我將永遠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能在音樂廳工作,我倍感榮幸。看著音樂廳,我感覺我仿佛現在還在‘哥倫布’號上,與他們并肩戰斗。”
第70章 (三)參商
單飛白長久地沉默著。
他發現, 他越來越能感知到寧灼寂寞和冷淡的來由了。
在這個操蛋的時代,在這個繁盛熱鬧的孤島,寧灼知道得太多, 心又太軟, 所以他無法讓自己活得快樂。
單飛白在沉默中開口, 并穩穩切中了問題的要害:“船上到底混進了幾個人?”
寧灼也在審視單飛白。
他發現,單飛白對負面事物的接受度非常高。
和他的開朗與沒心沒肺相對, 他之所以如此,不是因為太過樂觀,而是對人性人情毫無指望, 日子對他來說并無謂好壞, 所以他能過得有滋有味。
這樣的人, 到底有什麼能讓他在乎的?
在好奇中, 寧灼平靜作答:“閔秋說,至少有7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