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放松了下來,那一點不安的情緒也緊跟著煙消云散。
他轉向林檎:“你剛才問我什麼?‘我為什麼在這里’?”
林檎轉向他:“嗯,我……”
寧灼說:“我來這里保護一個叫本部武的人。”
寂靜。
讓人心悸的寂靜,像是無形無相的潮水,再次在病房里擴散開來。
林檎單手按上了黑銅警棍,用拇指反復撫摸著頂端,好分散心底驟然匯聚的壓力。
林檎向他確認:“本部武?”
寧灼:“是。”
林檎:“他雇傭的你?”
寧灼:“是。你認得他?”
林檎:“他為什麼要雇傭你?”
寧灼:“我替人做事,要進監獄蹲一段時間,正好碰到本部武那邊出了幾樁事故,他手底下的人不中用,就用了我。”
林檎暗暗記下,并不詳問本部武碰到了什麼“事故”:“這麼巧,進了第一監獄的高級監獄區?”
寧灼:“不巧。是有人安排我來的。”
林檎:“是誰?”
寧灼:“商業機密。想要知道的話,拿更高的價錢來換。”
林檎無奈地搖搖頭:“都是商業機密,為什麼我剛才問你,你說是業務工作,現在又肯告訴我你是來保護本部武的了?”
寧灼:“我的工作內容向來不外泄。可你只要問了監獄里的其他人,早晚會知道。——我這些日子就在本部武身邊。”
林檎刀刀見血,而寧灼也見招拆招。
林檎稍緩了一口氣,問出了最重要的那個問題:“本部武,他在哪里?”
“問得好。”寧灼說,“我也不知道。”
林檎皺起了眉。
寧灼則聳了聳肩:“幾個小時前,他被刺殺了一次。單飛白替他擋了一刀。我來照顧單飛白,至于他現在在哪里,我不知道。”
林檎將視線轉移到單飛白身上,著意打量了他一番。
單飛白身上的確兼具了藥味和血腥氣,面色也是失血后的慘白,不是偽裝。
看林檎若有所思的模樣,寧灼叫他:“喂。”
林檎:“嗯?”
寧灼問:“你不是調到總部去了?活動經費夠嗎?”
林檎隔著繃帶,困惑地看向了他。
寧灼:“雇我吧。五萬塊。我保你和你的組員今天晚上能安全走出第一監獄。”
林檎明白了他指的是什麼,不由失笑:“你真是……什麼錢都要賺嗎?”
寧灼擺出不容商量的架勢:“這是友情價,不會再往下砍了。”
聽到“友情”兩個字,林檎微微笑了,拿著那只兔子蘋果,張開雙臂,擁抱了寧灼。
他貼著寧灼的耳朵,輕聲說:“我以前沒覺得長安區這麼大。這麼多年,沒有在路上遇見過你一次。”
寧灼望向一邊,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也沒多大,我躲著你走的。
雇傭兵寧灼,“白盾”林檎,這兩人還是不熟為妙。
看到兩人這副樣子,單飛白一顆心幾乎要泡在醋里了。
他在旁陰陽怪氣道:“抱一下也是五萬塊,不給降價的。”
本來只是被“友情”二字觸動、想懷念一下過去的林檎哭笑不得。
這并不影響他對寧灼突然出現在這里的懷疑,可他并沒想借機降價。
他站直身體,蠻不好意思的:“是不是打擾你們小兩口了?”
寧灼:“……”
“哼。”單飛白還來勁了,嘀嘀咕咕地埋怨,“偷我蘋果,抱我男人。”
林檎臉都漲紅了,悄悄把蘋果放了回去。
他和寧灼多年沒見面,再見時又是在這樣復雜的情況下,一時間情緒有些難以自抑。
林檎也知道自己當著人家有夫之夫面前摟摟抱抱是有失分寸了,偏偏單飛白還一臉哀怨地望著他,仿佛他真是處心積慮來撬墻角的。
這些年來,林檎面對任何人都游刃有余,許久沒有被奚落得這樣落花流水過,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病房,去糾集四散的隊員了。
林檎的思路相當清晰:本部武今天經歷了一場不成功的刺殺,他要麼會龜縮在監獄某處,堅守不出,要麼……
為了躲避危險,他會離開。
這就說明,關于第一監獄高級監獄區的傳聞是真的。
監獄是公共廁所,犯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那麼,九月三十日那天晚上,是不是也是一樣的情形?
……
當著林檎的面,寧灼忍了。
畢竟上次寧灼和林檎通話時,召喚本部武去唱歌的廣播聲毫無預警地響起,是單飛白湊上去喘了一聲,才成功解了圍。
在林檎面前做戲必須得做足全套。
等林檎一走,寧灼直接返過身去,把單飛白一路拖拉到了病床邊。
誰想,不等寧灼問他,單飛白反倒先發難了。
他也伸手抓住了寧灼的前領。
兩個人撕撕扯扯的結果,就是一起摔上了病床。
單飛白在上,直盯著寧灼:“我們是共犯,有些事是不是要商量著來啊?”
單飛白分量不輕,寧灼雙手抵在他的腰際,頗感莫名其妙:“我什麼事沒跟你商量?”
單飛白:“他抱你!”
寧灼:“……我請他抱我了?”
單飛白咬牙切齒:“你推開他啊。”
寧灼:“你管得著我?”
單飛白把臉往寧灼胸口不管不顧地一枕:“管得著!我今天買了你,兩萬塊呢。他沒掏錢就抱了,還要吃我蘋果!”
難得看到單飛白幼稚耍賴的樣子,寧灼感覺很新鮮。
小時候的單飛白也沒這樣過,在他面前裝得人模狗樣的,一口一個寧哥,叫得甜甜的,可從沒撒過這種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