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的大門在眼前徐徐合上。
林檎對那房門行了一會兒注目禮。
到目前為止,在林檎心目里,副教授薛柳,是九三零事件的最大嫌疑人。
身高、體型、制毒的能力、換掉的臉……
從犯罪動機上講,薛柳也是相當充分的。
寧灼能調查到的東西,林檎也能查到個七七八八。
他唯一的寶貝女兒,很有可能是金·查理曼害死的。
但是……
林檎在心中默默苦笑了。
要定薛副教授的罪,必須要證明他有動機。
要證明他的動機,就要把金·查理曼的事情抖出來,徹底還他女兒一個公道。
這個結果,絕對不是“白盾”當局樂于見到的。
就算林檎將情況如實報告給“白盾”上層,他們也只會把這件事壓下來,然后再暗暗想辦法,給這個可憐又溫柔的父親今后的生活造成無窮無盡的麻煩和困擾。
這件案子牽涉太廣,不大可能是薛副教授一手策劃。
他必然是有幫手的。
林檎感覺,這位幫手心思過于縝密了。
這一招的高明之處在于,如果“白盾”派出的調查組是個想要敷衍了事的,他們根本不會仔細調查,也自然不會找到薛副教授。
但換來一個敢查、肯查的自己,真的調查到了這一步,他卻不能說。
他甚至不應該匯報給“白盾”。
——因為林檎沒有證據,卻有良心。
薛柳的家里干凈自然得找不出一絲紕漏,他甚至不知道本部武是誰。
背后的人,在大大方方、坦坦蕩蕩地利用一個警察的良心。
至于小警察,則完全沒有林檎的這些心思。
他全程旁聽下來的結果,是知道了薛副教授人不錯,沒有刁鉆、刻板、愛說教的壞習慣,斯斯文文的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又請了他一杯茶,可以說是一個標準的好人。
他們早就調查了他的信用點使用記錄,沒有任何私自購買化學品的記錄。
薛柳的賬戶上,近期倒是有一筆比較大的可疑支出,對方是一個查不到身份、也無法追溯的黑戶頭。
可他的解釋也是合情合理——去黑市找醫生治療臉部燒傷了。
他的家里更加沒有任何自設的實驗室。
至于動機……
他的確失蹤了一個女兒,但他從來沒有為此大吵大鬧過,該上課還是上課,該下班還是下班。
這樣一位斯文有禮的教授,怎麼會突然發了瘋,把自己改頭換面,專程去殺一個必然會死的殺人犯呢?
于是,小警察給出了他的結論:“薛副教授沒什麼嫌疑呀。”
林檎不置可否,柔聲啟發道:“你覺得我們下一步該向哪里行動?”
小年輕興沖沖地一比劃:“當然是去找第一嫌疑人談談話了!”
……
亞特伯區第一監獄,高級監獄區的囚牢里。
單飛白正取了一本小說,攤在腿上一頁頁翻看,就見寧灼大踏步從外推門而入,臉色略見蒼白,額角綴著薄汗,像是冬日里附著在陶瓷上的冷水珠,一滴一滴的,更襯得他皮膚底色晶瑩到幾近透明。
寧灼先進了盥洗室,將手伸到了自動水龍頭下。
……緊接著的是一片安靜。
沒有水。
寧灼正困惑著,就見單飛白走到盥洗室門口,探了個腦袋進來:“寧哥,剛剛通知了,停水半小時。”
寧灼面無表情地回過頭來。
他這一回身,單飛白才順利地看清了他稍稍破裂的唇角、衣角上附著的灰塵,以及滿手半干的鮮血。
——單飛白是無法分辨血的紅的。
他眼里的寧灼,是一段黑白默片里的漂亮主角。
只有在身上沾染了一點血跡的時候,他才會擁有更多不一樣的顏色。
寧灼撞開發怔的單飛白的肩膀,走到了床側,分開雙腿,后背貼到了床頭,腰身處微微擰著,胸膛兀自起伏不定。
單飛白壓抑著胸腔里慢慢燃起的一簇火苗,走到他身邊,半蹲下來:“寧哥,怎麼啦?”
寧灼言簡意賅:“金虎帶人圍我。我贏了。”
話說得簡單,同時近身對付四個健壯高大的雇傭兵,其中一個還是從前的黑拳冠軍,寧灼還是有些吃力。
他一邊注意保持和四個人的距離,一邊找尋機會,嘗試著一根根敲斷他們的骨頭。
打疼他們,打怕他們。
可以說,他許久沒有這樣傾盡全力了。
寧灼的體力經過了一番痛快淋漓的燃燒,如今渾身上下還是余焰未消,身體內外都是如此,一股還未宣泄干凈的荷爾蒙在他體內橫沖直撞,形成了一場又一場的小行星爆炸。
漸漸的,那股奇妙的化學力量來到了他的下腹,頗有節奏地一頂一頂。
寧灼想要克制,可那里并不能像是四肢一樣聽他使喚。
寧灼單手扶了一下肘側的鐵制樓梯,讓自己坐正些。
他眉心擰著,試圖思考解決的辦法。
他嫌那些人血臟,自然不會用這樣一雙臟手安撫和平息自己。
可他又不想帶著這樣不堪的狀態,在那幫臟人的注視下,去戶外的溫泉池子里洗手。
所以,等它自然消退是最好的。
寧灼向來是個低欲望的人,平日里打發自己也是草草的,從沒在這種事情上得到過樂趣,自然也不覺得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像饑餓感一樣,“忍忍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