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重保障是層層守戍的獄警。
再然后才輪到他們。
這樣層層分攤下來,他們的壓力本來就小,又天天能撿雇主牙縫里掉下來的好處,往往會住到樂不思蜀的地步。
一旦一個雇傭兵消失了很久后又出現,且把自己喂得肥頭大耳,大家就都知道,他是去陪人坐牢“享福”去了。
不過,這里也確實讓人安心。
迄今為止,亞特伯區第一監獄犯人的越獄率為0,可以說是整個銀槌市最安全的地方了。
寧灼頂著張冷臉,貌似發呆地四下打量時,本部武回來了。
唱足了一天的歌,本部武帶著一身淡淡的酒味,青白浮腫著一張臉,被一群雇傭兵前呼后擁著,從一扇偏門里走了進來。
進門來的時候,鋼管舞娘剛剛脫下了最后一件衣服,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肌膚。
本部武的視線本能地轉過去了一瞬,下一秒,視線就鎖定住了倚靠在門邊的寧灼。
金虎跟在本部武的身后,一步跨了進來,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寧灼。
他腮幫子立時一麻,周身的骨頭都蘇癢起來。
……一半是氣的,一半是被揍的肌肉記憶當場恢復。
寧灼的目光只在本部武臉上停留了半秒鐘,就聚焦到了金虎臉上。
他略一揚眉,繼而微微一笑,一步一步地迎了上去。
金虎的臉都燒起來了,一雙缽子大的拳頭攥得咯吱咯吱響。
而相應的,本部武直接被他的笑容惹酥了半截。
寧灼和金虎打招呼:“混得還不錯?”
金虎的面部肌肉都扭曲了。
按照他的構想,再見到寧灼,他們高低要再決一次勝負。
寧灼已經二十八了,一身傷病,恐怕格斗的黃金期也已經過去了。
他帶進來的人里,可正正經經有一個在地下黑拳賽里拔了好幾輪頭籌的年輕擂主呢。
可是當著自己雇主的面,他不好去報自己的私仇,只好一味把氣往肚子里咽,陰陽怪氣道:“這不是‘海娜’的寧二當家嗎?怎麼混著混著,混到這里來了?”
寧灼看起來也沒有動武的打算:“都是掙口飯吃而已。”
這話答得模棱兩可,金虎正要反唇相譏,就聽自己的雇主先生本部武斯斯文文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金虎先是下意識打了個怵,反應過來,又在心里暗暗喝了一聲彩。
按照他對寧灼的了解,必然是不肯老實回答的,搞不好一言不合,還要再賞阿武先生一記大耳刮子嘗嘗。
雖然這樣有些對不起本部武先生,只要他得罪了本部武,自己就有充足的理由動手了。
誰想到,事情的發展和金虎腦中構想的大相徑庭。
寧灼看了本部武一眼,挺疏離客氣地一點頭,語調清清淡淡的:“寧灼。”
他并沒有和他們長篇大論的打算,和熟人打過招呼后就徑直離開。
走前,他又看了一眼本部武。
就連金虎都不得不承認,寧灼從眼角看人的時候,野得實在有趣。
而寧灼剛一轉身,就看到單飛白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門邊,正靜靜望著他。
寧灼被他目光里的內容瞧得不很自在,步如流星地走到他身前,按住了他的腦門,把他推進了牢房內:“看什麼?瞎了你的眼!”
這話聽起來是在罵單飛白,但因為本部武也正不錯眼珠地盯著寧灼看,所以也在挨罵之列。
當然,本部武是不覺得自己被罵了的。
他轉頭問正目瞪口呆的金虎,用贊許的語氣道:“寧灼,和剛才跟他在一起的那個人,都不錯。”
別說是他的暗示了,金虎差點沒聽清本部武在說什麼:“……”
他之前的確聽到了下屬的匯報,寧灼是和單飛白一起進監獄的。
可是眼睜睜看著他們走到一起的沖擊力,實在是太過強烈了。
……他們兩個是怎麼混到一起的?!
在金虎因為失去自由、而錯過了地下雇傭兵中最近最為熱門的勁爆新聞時,寧灼和單飛白正肩并肩地吃晚餐。
菜色不錯,寧灼卻吃得不很痛快。
他總覺得單飛白那時看他的眼神成分有些復雜,復雜到居然讓他產生了一瞬心虛的感覺。
他想不通為什麼單飛白要這樣看他。
……像極了小時候得知他要被送回家時,那種類似于被拋棄的小動物的眼神。
寧灼對自己情緒中出現的哪怕一絲波動都相當關注,因為這會影響到他的判斷。
他的口氣依然不善:“剛才你看什麼看?”
單飛白那邊卻好像也負了氣,哼了一聲:“我知道那是誰。”
“誰?”
單飛白:“金虎。寧哥之前的對家啊。”
說著,單飛白垂下眼睫,神情有些掩飾不住憂郁。
單飛白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是想要做“唯一”而不得。
他不是母親的唯一。
她更在乎自己被辜負的身心。
這不是錯,但母親決然的離開,證明他不值得母親為他而活。
他那位市儈的父親自然更不會把他當做唯一。
至于他那唯唯諾諾的后媽和后哥哥,他也不稀罕做他們的唯一。
好不容易,他遇到了寧灼,但鑒于他的經驗和聰明,單飛白沒有全然把自己的真實情況交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