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儀器是對他的額葉起作用?”
單飛白篤定點頭:“嗯嗯。”
寧灼果斷否決了這一提議:“額葉受損,哪怕不變傻,消除掉哪段記憶也不受控制。他有可能忘記殺人的事情,也有可能徹底忘掉他女兒。”
單飛白眼睛也不眨:“正好。連他女兒去世的痛苦一起忘掉。”
寧灼脫口而出:“他不會愿意——”
話一出口,寧灼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不知不覺中,自己居然被單飛白誘導,把自己的情緒代入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假設”里去。
什麼“記憶儀器”?什麼“沖擊額葉”?
根本不能明確到底消除了哪段記憶的雞肋儀器,這世界上怎麼可能存在?
他編得倒是像模像樣!
單飛白要的就是寧灼那一瞬間的代入和共情。
——寧灼代入了自己的情緒,擅自替薛副教授做了“他不愿意”的選擇。
所以,寧灼和薛副教授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同一種人。
他們在乎的是過去。沉溺的也是過去。
而單飛白長長哦了一聲,托住了腮,定定地看向他:“……寧哥這麼感同身受,所以你以前是經歷了和薛老師很像的事情?”
寧灼的眼睛是異常的碧色,所以天然帶出了水光瀲滟的樣子。
他盯準了單飛白,語氣已經冷了下來:“你想打聽我的事情?”
單飛白臉皮自然是厚,被戳破了意圖,反倒坦坦蕩蕩地認下來了:“想了解自己的共犯,不是很正常?”
寧灼從他口里奪下了煙,吸完了最后一口,旋即用左手掐滅了煙頭。
金紅的火星四下飛濺,在他蒼白的指尖皮膚上開出了一個小型的禮花。
單飛白則抬起下巴,朝向斜上方,緩緩呼出了一串煙霧。
他有點高興。
他覺得自己又多認識了寧灼一層。
兩個共犯在言語交鋒和試探間,分掉了一整根煙。
但稍落了下風的寧灼并不怎麼愉快。
他感覺自己被小狼崽子擺了一道。
他太聰明了,張嘴就是瞎話。
但寧灼甚至能想到,如果自己罵他聰明過頭,不知進退,他一定會頂著那張英俊過度的臉,笑瞇瞇道:“我聰明不是好事嗎,寧哥不高興?”
……只是想一想氣就上來了。
單飛白也乖覺,察覺寧灼臉色不對,馬上對寧灼進行了贊美:“哥,世界上沒有這樣的機器,所以你的計劃就是最好的啦。”
寧灼不置可否。
世界上并沒有完美無缺的計劃,各種各樣的意外始終會存在,你永遠不知道你會在什麼環節留下紕漏。
薛副教授的復仇計劃是完美了,那麼,應對下一個對象的計劃呢?
寧灼知道,自從他和查理曼定下了合作,就意味著正面交鋒即將開始,而他所面臨的變數和風險陡然增加,一切很難再按照什麼“計劃”去推進了。
這種時候,反倒是單飛白這種機靈得過分的人,最耐用。
寧灼提醒他:“不要和你們的人說我的事情。”
單飛白的反應快得異乎尋常:“那我可以和‘海娜’的人說嗎?”
寧灼只是稍一遲疑,單飛白的眼睛就笑得彎起來了:“啊,這麼說,我是唯一一個知道寧哥秘密的人了?”
寧灼:“……”
他覺得還是把機靈過分的單飛白滅口了比較好。
稍稍平息了被他惹起的怒氣后,寧灼并不接他的俏皮話,而是改換了話題:“說服你的‘磐橋’留下來了嗎?”
單飛白輕快地點頭:“嗯。”
寧灼看他像極了一只雄孔雀,說著說著就要翹起尾巴,因此他跳過了他是怎麼說服“磐橋”的步驟:“好的,那你做好準備。今天晚上把薛副教授送走,明天,你就和我出去。”
單飛白:“‘出去’做什麼?”
寧灼:“犯點罪。然后等著認罪伏法進監獄。”
單飛白轉一轉眼珠,并不問“進監獄”的目的是什麼:“明天就去做嗎?”
寧灼:“是。”
單飛白凝眉,陷入思考。
寧灼將他盤算的神情盡收眼底,不為所動。
他將指尖的煙灰擦拭干凈,將他的心思隨手戳破:“你不是很有自信能控制得住你的‘磐橋’嗎?不如打個賭?如果我們兩個一起走了,誰的手下先挑事,誰就輸。”
單飛白接上了話:“贏了的人,可以要求輸的人做一件事?”
兩人對視片刻,在最短的時間內達成了一致。
單飛白伸手向他:“那我們要去犯點什麼‘罪’呢,共犯先生?”
……
一個小時后。
到了飯點,“海娜”和“磐橋”被齊齊邀請來食堂,作為兩家雇傭兵組織合并后的第一餐。
兩邊大多數人都是一臉的晦氣,各自占據食堂一邊,把楚河漢界劃得異常分明。
然而,因為兩邊人口規模都不小,又都不肯主動避讓,不可避免地有了交集。
他們謹遵兩邊老大的指示,對方不挑事,他們不能動手。
可在多年的夙怨催化下,讓他們總是蠢蠢欲動地想對對方做點什麼。
“海娜”和“磐橋”在一起,不打架,不互罵,那還能干什麼?
他們只能暗暗期待著對方先按捺不住,只要他們一動手,一開口,那就有了胖揍他們的理由了!
在兩邊劍拔弩張時,寧灼和單飛白一前一后走了進來。
脾氣火爆的匡鶴軒正壓著一肚子火,看見單飛白,心里就安定了不少,主動端著張空餐盤迎了上來,剛要張嘴說話,目光落在兩人臉上,整個人就是微妙的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