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掉這麼一個人,查理曼并不感到可惜。
瑞騰公司掌握資源命脈, 眼高于頂,他幾次示好,瑞騰公司態度傲慢,理也不理他,因此他和瑞騰沒什麼交情。
本部武死掉,局勢就會更亂。
到時候,沒人顧得上他,他就有更多時間打掃殘局。
在“白盾”這麼多年,各種技術手段他信手拈來。
他確保自己能斬斷這件事和自己的一切聯系。
就算寧灼技藝不精,殺人未遂,被當場抓獲,他也不知道他真正的雇主是誰。
到時候,倒霉的是寧灼,蹲大牢的也會是他,斷然查不到自己這里來。
……
寧灼的沉默,是因為他聽到了查理曼的聲音,在出神。
他想起了那個遙遠的冬日。
自己的右臂齊肩斷裂。重傷初愈后,他揣著一把刀,一串串呵著熱氣,回到云夢區尋找查理曼的舊居,卻撲了個空。
然后,寧灼就在云夢區布滿細細密密的雪花噪點的公用屏幕上,見到了查理曼。
那時,查理曼已經成功調任到“白盾”位于亞特伯區的總部,擁有了聲望、名譽,以及和interest公司的關系網。
屏幕里的他英俊瀟灑,意氣昂揚,
作為《正義秀》的特邀訪談嘉賓,他聲情并茂地念著自己父親的名字,歌頌著這個“在黑暗斗爭里可憐的犧牲品”,他“最珍貴的下屬”。
這場節目,看得寧灼當場在街邊的垃圾桶邊劇烈干嘔,直到連清水也吐得干干凈凈。
吐完,寧灼在路邊找了個攤位,要了一碗面。
他機械地大口大口地吞咽下去。
他要快快長大。
亞特伯區,在社會學意義上已經是死人的“海寧”進不去,但“寧灼”或許還有機會。
那一天,他坐在小廣場屏幕的斜對面,就著查理曼的訪談視頻,吃了自從受傷以來分量最多的一頓飯。
在那一天,雇傭兵組織“海娜”有了雛形,同時擁有了第一個隊員。
一開始。“海娜”對寧灼來說,只是個實現目的的稱手工具。
寧灼沒什麼好用的資本,算來算去,就一條命還算硬,這麼多年摔來打去,有幸不死。
后來,撿回來的人越來越多,“海娜”基地也一點點變得熱鬧起來。
可他們對寧灼的喜歡、憧憬和敬仰,是完全超出寧灼預料的。
他不知道該怎樣處理這份多余的感情。
寧灼的天性早在一次一次搏命的訓練里被剿殺殆盡,在這方面是天然的遲鈍。
他只知道,自己既然使用了工具,就有保養工具的義務。
雇傭兵是玩命的買賣。
同樣是玩命,這種買賣不同于街頭混混的無腦發泄,不同于幫派的地盤傾軋。
雇傭兵沒有立場、沒有人格、沒有道德,是金錢的奴隸,是利益的尖兵。
在這世道,有一門專精的手藝,卻要選擇做雇傭兵這行,誰沒有點理由?
寧灼給不了工具們更多的東西,所以,幫他們了卻心愿,平息憤怒和過去的冗帳,也許他還可以做到。
他們的仇恨,就是寧灼的仇恨。
漸漸的,寧灼的復仇清單越積越長,手頭能用的籌碼也越來越多。
多年后,他終于等到了一個機會。
或者說,這是查理曼親手送來的機會。
寧灼不得不承認,查理曼此人著實有點手腕。
讓殺人犯兒子改頭換面、再世為人的操作,一次還不夠,還能做上兩次三次,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來的。
在“巴澤爾”伏法后,就連寧灼也一度以為真正的金·查理曼已經死了。
……直到銀槌市里又開始出現手法類似的連環毀容強奸案。
寧灼請了“調律師”,經過一番盤查,發現查理曼的夫人在這一年內經常光顧一間茶舍。
查理曼夫人的確愛茶,但豪擲三十萬,在一家新開的茶舍買進一塊茶餅后,又束之高閣,這種操作就過于離譜了。
寧灼沿著這三十萬,一路追查下去。
這筆錢倒了六手,連環穿插了好幾道現金隔離,在各個環節的流轉過程中流失了一多半。
最后,總共有12萬以教育資金的名義,流入了一個叫拉斯金的年輕人手里。
這樣繁瑣精密的轉賬流程,這樣大手筆地喂飽中間商,就算把這件事交給“白盾”的經濟部來調查,他們也不能把它作為“查理曼還在花錢養著他的殺人犯兒子”的實質性證據看待。
畢竟花高價買茶餅又不犯法。
寧灼情報到手,立即轉賣了出去。
很快,“白盾”再次抓捕到了“拉斯金”,送進死刑監,附送了他又一張死刑體驗卡。
但這次,他不會活著走出去了。
因為會有一個和金·查理曼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利用查理曼當年給自己兒子開的綠燈,利用警局內部多年未升級更新的面部信息庫,堂而皇之地進入“白盾”總部,殺了金·查理曼。
上一次,“巴澤爾”執行死刑時,查理曼就是找了一個外包雇傭兵組織,讓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承接了金·查理曼的轉運工作。
事后,這家雇傭兵組織的二把手突然設謀篡權,整個組織自顧自亂成了一鍋粥,自此陷入了長久的分裂和混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