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寧灼知道林檎是什麼意思。
查理曼削尖腦袋往上爬, 在輿論場上給自己不遺余力地打造金身,想要達到的地位, 絕不僅僅是一個警督而已。
而“白盾”里,和查理曼立場相悖的、嫉妒他出風頭的、厭惡他張揚的辦事作風的,必然不少。
現在正是一個墻倒眾人推的好光景。
監控視頻的事情鬧出來,查理曼這輩子決不可能再上一步了,最好的結果,就是被表面平調、實際暗降到一個清閑無權的崗位,領著分內的薪水,老老實實等待退休。
查理曼其人之貪,只需要把他苦心經營多年的金身攔腰打斷,再斬斷他向上爬的階梯,就夠他后半輩子夜半驚醒的時候,痛苦得直扇自己嘴巴子了。
然而,對寧灼來說,這不夠。
遠遠不夠。
寧灼明知故問:“他那位寶貝兒子呢?找到了嗎?”
林檎熱熱喝了一口咖啡:“找不到了。”
寧灼:“嗯?”
林檎:“這個事情……挺難解釋的。你就先別問了。”
和寧灼講話時,林檎取出了一份私自取得的報告,靠在墻上,仔細審視。
在公眾面前痛苦死去的毀容殺人犯,那個兼具了巴澤爾和拉斯金雙重身份的惡徒,因為死得過于難堪,“白盾”轉手就把他燒成了一堆灰。
——當然不能留下尸體細查了,萬一真的查出來了什麼呢。
這是“白盾”一向的辦事風格。
結果,這樣的辦事風格,轉手就把他們自己的后路堵死了。
找到錄像后,即使有如林檎一樣的人,懷疑拉斯金就是查理曼先生的寶貝兒子,也沒人能從一堆燒得干干凈凈的無機物里找出DNA來。
因此,深知“白盾”作風的林檎先人一步,找到了專為監獄人員體檢的醫院。
犯人入獄會例行體檢,確保不攜帶傳染病,也能避免在獄中突發疾病,夾纏不清。
以林檎現如今的一個區級別動隊副隊長的權限,根本沒有調閱醫院信息庫的權限。
強行侵入,又難免留下痕跡,以醫院信息庫的精密程度,即使他當下不被發現,將來追溯到他也是易如反掌。
所以林檎開著自制的數據觀測儀,選定了醫院信息庫作為觀測對象,并不打算侵入。
如他所料,他等來了數據的一次極其細微的變動。
醫院后臺權限,有了一次異常開放。
——查理曼要派人來銷毀證據了。
拉斯金能換臉,但換不了血。
要是拉斯金順利“死去”,自然沒人閑到去查一個殺人犯的體檢記錄,查理曼只需要在事后慢慢想辦法偷天換日就是。
現在事發突然,他只能急匆匆安排人來掃尾,至于做得顯不顯眼,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等到查理曼派出的人將拉斯金的血液數據替換成毫不相干的第三人后,林檎實現了一次反潛跟蹤,利用一個跳出的黃色廣告的彈窗,悄悄潛入了那人的腦機。
——他既然要修改數據,那麼必然要用眼睛去看拉斯金的原始數據。
十幾年前,“白盾”就落實了上班打卡制度,和“海娜”類似,進門都要掃描一個金色的天秤防偽標識。
普通警員們不是查理曼的親生兒子,當然享受不了大開綠燈、僅靠掃臉就能暢通無阻的便利。
大多數“白盾”警察為了能第一時間讓別人明白自己的身份,都會直接把標識打到眼睛里,拉下墨鏡就是金瞳,既炫酷,又直接。
這也大大方便了林檎。
他通過那人的腦機接口,直接將他眼睛看到的數據全盤復制了出來。
現在,林檎的手里,就是犯人拉斯金存于世間的最后一份血液數據。
查理曼的兒子用殘酷的手段懲戒了本來會輕輕松松死去的罪犯,一開始,在網絡上確實博得了一些贊譽。
有人非常支持他,認為這是“義警”行為,給那些飽受痛苦的女孩好好出了一口氣。
但一向在公眾面前正義凜然的查理曼,居然私底下給兒子開了這麼離譜的綠燈,事發后還沒有把兒子交出來受審,人設自然是大大崩塌。
至于那位下毒的“義警”,事后像是死了一樣不出來回應,英雄難免有變狗熊之嫌,下藥也從“行使正義”,變成了“熊孩子玩鬧”,現如今又漸漸衍變成了“官員的兒子肆意玩弄人命”。
剛開始的好風評,現在也全面垮塌了。
銀槌市民中不乏藏龍臥虎之輩,再加上看不慣查理曼的人在暗地里推波助瀾,查理曼的前世今生都被扒了出來,心肝肚腸都曬在了網上供人參觀。
其中就包括一份查理曼的體檢報告。
在世人熱熱鬧鬧議論著查理曼的前列腺炎時,林檎也輕松地拿到了他的血液報告。
兩相對比之下,林檎知道,自己掌握了一個大秘密。
然而也是個不能由他公開的秘密。
他輕輕舒出一口氣。
這份情報給出的結論只有一個:
查理曼此人,放在“白盾”的哪個崗位都是禍害。
要怎麼用好這個情報,林檎還要好好考慮。
他是有意把這個情報給寧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