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人盯了“海娜”很久,確定了他們沒有上門敲詐的打算,卻也遲遲不見他們把人還回來。
等事情了結了,他才登門拜訪。
在一片沉默中,傅老大突然開口:“那時候綁架他的人,說要多少?”
單榮恩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倒水的敢插話,一時語塞。
不過由于不清楚雇傭兵內部的層級關系,他也沒有呵斥,只是平靜疏離地微笑:“他們沒來得及問。”
傅老大:“總有個估數吧。”
單榮恩笑著看向寧灼,用目光詢問為什麼這個人這麼不禮貌。
發現寧灼沒有絲毫理他的打算,他只好轉看向傅老大,抿了一口紅茶:“誰知道呢。”
傅老大笑了,笑得挺和氣:“不知道的話就按市價的平均值來。怎麼也要一百萬吧。”
他豎起了一根手指。
仔細看的話,他的手骨型極好,細長修韌:“我們寧寧要一百萬零一塊。”
單榮恩臉上的微笑頓時僵住。
寧灼沒聽傅老大的報價。
他知道他是在給自己找場子,是在笑瞇瞇地扇對方的耳巴子。
可他不在乎。
寧灼只覺得肩膀上三月前的舊傷隱隱作痛。
……真他媽沒意思透了。
作者有話要說:
【銀槌日報】
今日企業訪談。
棠棣,是我市著名生物技術公司,承包全島60%義肢工業生產線,出產義肢品質穩定,廣受好評。創始人是單氏云華,是一名女性,丈夫隨了她的姓氏后,生下了現任當家人單榮恩。
……
采訪人:讓我們來采訪一下年輕的未來接班人吧。請問這位年輕的單先生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了?
單飛白:單飛白。15歲。
采訪人:請小單先生介紹一下你對家族生意的認識,好嗎?
單飛白:我們家?我們家義肢可好了,早些年有個全身被改造了的人綁架我,把來救我的人傷得很重很重,用的就是我家的義肢呢。(笑)
采訪人:……哈哈哈哈。小單先生真會開玩笑。
單飛白:記者先生喜歡義肢嗎?想要來一個體驗裝試試看嗎?(笑)
(以上采訪內容從正式稿件中刪除)
第26章 (二)離散
寧灼這輩子, 最痛恨的就是財閥和大公司。
他當時沖進那個集裝箱迷宮,以為救出的是另一個即將失去自己家人和命運軌跡的孩子。
沒想到,他救出的是個可以拿了錢就能輕輕松松贖回一條命的小少爺。
一切的疑點都有了解釋。
小白脖子上的傷口, 不是某種懲戒或是恐嚇, 是綁匪要挖出定位芯片。
小白身上凌亂骯臟的衣服, 是他們提前準備好的,是怕小白身上帶有什麼先進的設備儀器。
他們把小白綁回自己的基地, 蒙著眼睛,捂住嘴,是因為他們在要到錢后, 還要乖乖把人送回去。
他從來和自己不一樣。
他是上城區里金尊玉貴的小少爺, 寧灼是下城區里掙扎求生的淤泥。
同樣是綁架, 他們的命運一個天上, 一個地下。
所謂的交匯點和救命之恩,不過是自己一廂情愿。
自己貿然動手救他,反倒把他置于險境。
想到這里, 寧灼面無表情地抬起頭,對單榮恩道:“他在開玩笑。”
這是一筆生意。
傅老大的做法固然解氣,可寧灼要的是“海娜”在上城區那里留下一些好印象。
他不需要故作大方地欠人情, 因為那樣顯得過于野心勃勃。
另外……
另外,寧灼需要用一筆實實在在的錢, 把這一段不該產生的關系從他的人生里劃掉。
寧灼解開前襟的紐扣,拉下左肩衣裳,露出了那曾經血肉模糊的貫通傷。
從他下拉的衣緣旁側, 透出一道刀痕的尾梢, 是一道老傷,反襯之下, 能看出肩傷的新鮮,證明是最近新上身的。
在毫無羞恥地展示了自己的傷口后,寧灼給出了他的報價:“十萬。”
單榮恩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他只是籠統地知道寧灼為了救他的兒子受了傷,卻不知道是這樣嚴重。
這傷在左邊,再偏一點,就是洞穿心臟,橫尸當場。
這傷的嚴重程度絕不只十萬。
單榮恩用上側口袋里干凈的麻紗手帕擦了擦鼻子,將有限的憐憫體現在了報酬上:“十八萬。圖個吉利吧。”
寧灼把紐扣系好:“謝謝。”
傅老大面色如常,一點也不因為寧灼當眾駁了他的決定而惱怒,反而笑嘻嘻地俯下身給他們續水:“喝茶,喝茶。”
寧灼整理好衣領:“我帶他來。”
單榮恩:“有勞。”
寧灼返身走到門口時,稍稍站住了腳步。
他問:“他叫什麼名字?”
單榮恩抬頭,似笑非笑的:“哦?他沒有告訴你嗎?”
寧灼一點頭,沒再回應,邁步走了出去。
旁聽了全程的閔旻緊跟了出去,醞釀了一肚子的話,剛要張口,就見寧灼猛然回身——
“——查。”
寧灼的話音沒有一點情緒:“我們的防護系統有漏洞。他們盯了我們這麼久,為什麼沒有一個人發現?”
閔旻被他冰冷的眼珠一盯,再沒有二話,一切安慰濃縮成了一個字:“是。
”
甩開閔旻,被寧灼強壓在胸中的怒氣一點點翻涌上來,燒得他站立不穩,朝前俯身,扶住墻壁的同時,按住了灼燒得像是起了火的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