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方每說一句話,聲音就在不同方位響起,畫扇恍惚竟覺得四面八方全是人,一時之間分不清此人究竟在何處。
公子瞇起眼,不像畫扇那樣東張西望,反是身形一動不動,只有耳朵微動。
直到對方最后一句話入耳,他才猛地閃身,身形化為虛影,掠向畫扇!
畫扇眼睜睜看著公子殺氣騰騰來到眼前,面露驚恐,卻完全來不及后退,對方的手從她身側滑過,她才發現公子針對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
身后有人?!
畫扇回頭的同時,金石撞擊聲響起,像是兩把劍同時相遇,王不見王,至死方休。
劍光如虹,劍氣肅殺,畫扇只覺背后劇痛,身體自然而然跌了出去,在她落地吐血的時候,耀目劍光也突然收斂消失,無影無蹤。
公子飄然落地。
他毫發無傷,面露冷笑,盯著地面。
畫扇隨著他視線望去,方才發現雪地上一處深色痕跡,細看竟是零星血跡。
“你受傷了。”公子道。
他方才交手,探到了此人的底細。
對方修為不如自己,所以才需要用這種飄忽不定的障眼法來拖延時間,正面較量的話,對方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
只要再讓他抓到一次……
“我與道友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若肯現身,我必放你一馬,道友既然受傷了,又何必苦苦支撐,那一道符箓打在身上,你初時不覺,漸漸只會手足如浸冰雪,奇寒入骨,針刺一般,難以忍受,只有我能解開。”
對方隱于暗處,似乎不為所動,始終沒有出現。
兩人現在比的是耐心。
公子覺得對方修為固然不如自己,但要是一直蟄伏不出,對他來說的確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夜長夢多,還是盡快解決。
他的視線落在柴堆后面一個瘦小身體上,嘴角微彎。
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麼。
公子忽然飄過去,出手如電!
阿容赫然一驚,還未回過神,便見公子要殺自己。
倉促之間她哪里來得及反應,連畫扇都躲不開公子出手,她更躲不開了。
電光石火間,她隱約明白了,公子這是想借自己的命,逼前輩出來!
就算前輩不出來,她一條小命也無足輕重。
眼見殺機將至,旁邊忽然拂來一股清風,緊接著身體被人輕輕推開,她不由自主倒向旁邊。
前輩果然被逼出來了!
公子輕笑聲起,一掌拍向長明。
他這一掌,與方才結印符箓不同,掌心黑色紋理絲絲裂開,隱有金線蘊含其中。
在長明眼里,這些黑金交織的線條如天羅地網,當頭罩下,將他周身左右團團困住,織進一張密密麻麻的網里,再也無法掙開。
長明忽然有種熟悉感。
既是公子,也是對他周身縈繞不去的黑霧,就好像,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
明明看不見此人的面容,自己也失憶了……
是在哪里見過呢?
阿容怔怔看著兩人正面交手,前輩身前的劍光斬斷黑線,卻懸停在公子面前,無論如何無法再前進一步,劍光也跟著漸漸黯淡,不復之前耀眼奪目。
反觀公子,步步逼近,明顯占據優勢,他雙手結印,黑霧隨著手勢在空中畫出一個圈,黑氣往中間蔓延,黑色盤子金線交織,阿容看不懂,依稀辨認出幾顆天上星宿的方位。
星宿似乎在動,不斷變幻各種形狀,仿佛無形漩渦將人吸入其中,阿容的心神不知不覺受其吸引,屏息凝神,不自覺發出一聲驚嘆。
她看見了——狐族的盛世!
萬千狐族群聚人間,光明正大,不必再掩護身份,因為他們才是世間真正的主人。
真好,這不正是他們這些人夢寐以求的目標嗎?
可是,前輩呢?
前輩去哪兒了?
長明也被“黑盤”上的星斗控制住心神。
在公子將掌心印在他胸口的那一瞬間,這場斗法似乎已經注定以他的失敗告終。
長明劍竭力護主,卻也無法抵擋來自公子的攻勢,長明整個人被黑霧裹住,所有黑色絲線如困獸之繭,在一點點蠶食他身上的靈力。
公子不急著要對方的命,他想要的是對方的修為,偷天換日,化為己用。
長明的生機正在黑霧中一點點流失,但他始終沒有捏碎手里的同心鈴。
撥開眼前黑霧,他似乎看見另外一幅景象。
低頭望去,遍地是簇簇蓮花盛放,金光從花瓣間溢出,佛音悅然,天樂飄飄,只是這些蓮花并非平日所見的粉色,而是石頭雕成的石蓮。
入目所及,天地已經變色,搖搖欲墜,行將崩塌,石蓮也已經一片片凋零,金光從中流溢而出,但毫無圣潔可言,只讓人感覺乾坤顛倒陰陽盡毀的末日將臨。
長明的暈眩感很重,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如同這些石蓮一般,正飛快地流逝生機,他也知道自己與這個“公子”之間修為有所差別,自己很難抵擋對方的致命一擊,但他仍在苦苦支撐,不愿意用同心鈴呼喚云未思。
因為長明想知道,牽引他心神的熟悉感究竟是什麼,他應該是認識公子的,公子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