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想去,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萬蓮佛地的存在,僅僅是個幌子,盡管春遲知道太多,又一心一意執行滅世的計劃,但他根本就不是那個真正能做主的人,萬蓮佛地也根本不是陣法一角,它甚至無關緊要,只為了轉移孫不苦他們的注意力,拖延時間,最終讓那邊成功發動陣法。
舍生峰,九重淵,萬象宮,黃泉,見血宗,六合缺一,既然不是洛都,也不是萬蓮佛地,會是哪里?
不管是哪里,陣法已經啟動,萬神山的缺口也已經打開,這天下,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我先走一步,你在這里守著,半步也不要離開!”
他翻手亮出琉璃金珠杖朝許靜仙丟去,后者下意識接住之后,就看著孫不苦轉身雙手結印,隨即消失在自己眼前。
許靜仙:……
她看著手里禪杖,心說姓孫的難道打算度自己入佛門?這輩子恐怕想也不要想了,她就算成魔也絕對不會去當尼姑的。
琉璃金珠杖固然稀罕金貴,可與她的修煉路數根本格格不入,天然也會與魔門心法相克,許靜仙實在難以想象自己揮舞禪杖迎敵的場景。
天邊的血色越來越濃烈,幾乎將她手中的禪杖也映紅了,她抬起頭看了一會兒,忽然皺起眉頭。
紅光映下的天際,那個方向,是——
萬神山?
……
九方長明發現自己殘魂離體,附在春朝劍上,是在云未思在萬劍仙宗山下的時候。
云未思在“殺了”長明之后,就順著腦海中一直作祟的聲音,朝萬劍仙宗疾奔而去。
他任憑魔心在體內肆意游走,始終將本心封印在靈臺深處,但這種清醒只是短暫的,隨著那股想要主導他神智的聲音越來越大,他甚至開始出現嗜殺的欲望,在路過一個村莊時,差點忍不住出手屠村。
越來越迫切渴望聞見血的氣息,特別是親手扼殺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看著他們在自己眼前求饒哀泣,想及此心中就有種難以抑制的快感——云未思知道這些念頭都是魔心萌生的,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控制多久,可能隨時失控,大開殺戒。
“到萬劍仙宗來,我會告訴你所有的答案。”
當云未思在萬蓮佛地指使魔焰穿透九方長明身體時,腦海里就響起這句話。
所以他必須在完全失控面前,找到江離。
但到了萬劍仙宗所在的仙來山腳下,他魔心噬體,神智混亂,幾欲控制不住,連腳步都凌亂不堪,半身奔入湍急的河流,卻很難平息心中那股狂亂的殺心。
想殺人,想見血,甚至,想吞食神魂!
空虛的身體頻頻發出怒吼叫囂,急于背叛他的理智,溪水濺濕了衣裳,露出下面精壯半身,云未思甚至不記得自己何時將春朝劍也召喚出來。
這把一直陪伴在身邊,時間甚至比他與九方長明相處還要長,劍鋒冷厲入手,刺得身體一個激靈,云未思略略一呆,望著劍身倒映出自己的模糊身影,神智忽然為之一清。
也正是這個時候,長明發現自己的殘魂居然附于劍身,隨著劍被召喚出來,殘魂也得以脫離,站在云未思對面。
但云未思似乎看不見他,而長明也無法讓對方看見自己,他所能影響的只有春朝劍。
春朝劍劍身顫動,發出清脆劍鳴。
云未思閉了閉眼,看著春朝劍,忽然微微嘆息。
“多謝,你也不愿看我入魔吧。”
長明抬袖一揮,劍忽然飛起,懸于水面,震顫不已。
云未思忽然笑起來,神情已然清醒許多。
“你怕是已成劍靈?早知道還是將你留給他了。”
長明忍不住道:“那是有我在!”
可惜云未思聽不見。
他休息片刻,對春朝劍道:“此去我上山找江離,心中并無勝算,生死不知,成敗不知,若有萬一,我會保你完整,勞你回去找他,代我,守在他身邊吧。”
云未思自忖眼下修為與江離殊死搏斗,未必就會輸給對方,但萬劍仙宗是對方地盤,對方又為今日籌劃已久,更何況他體內還有魔心,隨時都會喪失理智,此時孤身一人送上門,結果難料,前路茫茫,只能做最壞的打算。
劍又突然飛高,對著云未思左搖搖,右搖搖,似在拒絕。
這番動作委實有些喜感,倒沖散了云未思的沉重。
“從前倒不知你如此作怪,回去吧。”
一聲令下,春朝劍歸鞘,隨即消失,實則隱入云未思體內。
長明也被迫跟著陷入一片黑暗,只能聽見云未思從水中出來,烘干衣服,重新上山。
以他的修為法力,想要到萬劍仙宗門口,不過是眨眼工夫,但他卻寧可避開耳目防守,步行上去。
可見云未思還需要時間去平息心中雜念,思考見到江離之后怎麼應對。
長明身處黑暗之中,他也在默默思索。
自身殘魂離體,他對此倒是沒有太大的驚駭震動,畢竟他這輩子經歷的驚濤駭浪實在太多了,九死一生都走過來,如今還能在云未思身邊,已經是不幸中最大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