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不苦并作幾步上前,將人扶起,握住手腕,灌注靈力,一氣呵成。
但他隨即察覺不對勁。
對方氣息孱弱,生機纏綿,似有斷續,與方才的平穩沉睡截然不同。
九方長明原本的傷勢固然很重,但在他自己的修為基礎和孫不苦的全力救治下,本不該出現如此劇烈的波折動蕩。
除非……
孫不苦忙將手放在他額頭上方,片刻之后微微色變。
許靜仙察言觀色,暗道不妙,忙問:“如何了?”
孫不苦神情凝重。
長明三魂中的兩魂,不翼而飛了。
但方才他們二人一直守在此處,任何鬼祟妖邪想要勾魂攝魄,都難逃孫不苦法眼。
那對方的殘魂,到底會去哪兒了?
孫不苦雖有金身法相護體,但單純以修為而論,他跟春遲決一死戰未必有全勝把握,是九方長明與云未思二人先前拖住春遲,將萬蓮佛地核心大半鬼焰毀滅,孫不苦方才能一擊即中,哪怕不看過往師徒情分,就算沖著這次因果牽絆,孫不苦也無法不管不顧,一走了之。
“我去外面看看,你守著師尊。”他對許靜仙道。
許靜仙叫苦不迭:“我如今已無法寶,若真有厲害人物來了,單憑我一人之力怕是抵擋不住!”
鬼王和何青墨等人傷勢嚴重,各自靜養閉關,如今根本指望不上。
她一個弱柳扶風的女子,緣何要肩負起這樣的重擔,難道是天妒美貌嗎?
第102章 那是有我在!
孫不苦停步,帶了一絲微妙的古怪表情回頭看她。
“若我沒看錯,許道友也是宗師修為,這世間強橫高手固然不少,不過眼下萬蓮佛地已經毀了大半,能有一戰之力的修士幾乎不剩,不可能再有什麼人憑空冒出來,以你的能力而言,并無問題。
”
許靜仙估計不記得了,當年她與一人斗法,對方想用針對魔宗的春毒,逼她春情大發繳械投降,結果被她發現,許靜仙也不直接殺人解恨,而是留了對方一口氣,生生把人折磨得欲仙欲死,赤身裸體跑到城里妓坊門口自抽耳光,崩潰大哭不成人樣,那會兒孫不苦可是全程都看在眼里的。
這樣的她居然自稱弱女子?
許靜仙半點也沒有不好意思,反是越發可憐了,還卷起袖子給孫不苦看自己手臂上的累累傷痕。
“人家法寶沒了,如今是赤手空拳,又受了這樣重的傷,若真有敵人來了,怕是一拳就能將奴家給打沒了,奴家若是沒了,那這里真就一個能打的都沒了,九方前輩,啊不,師尊也會被牽連的!”
孫不苦:“那你想怎樣?”
許靜仙嫣然一笑,親親熱熱:“孫師兄身為慶云禪院院首,身上想必法寶神兵無數,只要漏一件給小妹,那小妹既有傍身武器,孫師兄也可放心去找師尊了,小妹定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絕不上師尊玉體受到半點損傷!”
她打蛇隨棍上,竟是一口一個師尊師兄地叫上了,不知道的還當九方長明當年在魔宗有個滄海遺珠私生女。
孫不苦正要說話,便見天際烏云翻涌,原本該是黎明破曉,旭日東升的時辰,但詭異的紅色卻從云后冒出,顯露出一絲不尋常的征兆。
他飛身躍上房頂,居高臨下遠眺地平線盡頭的紅色越來越濃,從烏云后漏出,流溢暈染,血腥妖異,似有人受傷流血,那血被潑濺到天空,經久不散。
孫不苦低頭思忖片刻,似想到什麼,面色越來越難看。
許靜仙修行多年,也從未見過如此場面,禁不住看呆了。
“那是什麼?”
“缺口已經打開了。”
“什麼缺口?”
“三破日,加上日月貫天狼的星象,對應六合燭天陣,其勢已成。”
許靜仙先前也曾聽長明提過六合燭天陣的事情,但她總覺得那離自己還很遙遠,私心里認為不如拿到鮫綃或什麼厲害法寶更為實際,直到周可以的死訊傳到眼前,她才忽然感覺到一股迫在眉睫的危機,山雨欲來風滿樓,所有人頭上都懸著一片陰云,隨時都有可能風雨大作,淋濕己身,她再也無法說服自己,可以置身事外偏安一隅。
“但我記得九方前輩……師尊說過,新的六合燭天陣里,萬蓮佛地應該是其中一角,如今萬蓮佛地已毀,陣法應該也失敗了吧,怎麼會?”
“不。”孫不苦搖搖頭,神色前所未有凝重,這些年為了追查琉璃金珠杖和悲樹的事情,他只身去過不少地方,也發現了許多從前鮮為人知的秘密,起初他的猜測與九方長明差不多,認為隱于幕后的人將六合燭天陣分散為天下六處,這六處要麼地處險要,鐘靈毓秀,或鎮壓神獸神兵,要麼必須有大量靈氣匯聚,源源不斷,足以供養陣法所耗費的巨大能量。
萬蓮佛地既然以鬼為靈,滋養己身,必然也會煉化六合燭天陣最需要的聚魂珠,應該是陣法設想里最穩固的一角,但春遲的死和萬蓮佛地的毀滅,讓孫不苦產生一絲疑惑,為何發生如此大的變故,幕后之人還沉得住氣,沒有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