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這些不舍嗔心,又是從哪兒來的,又或者佛經里說的都是假的?
心念電轉,云未思正要下手,但又遲了半步,鏡臺之下的許靜仙不見了。
取而代之是原本的混沌灰黑。
云未思決意一力降十會,他召出春朝劍,劍身懸于鏡臺之上,隨時插入鏡臺。
“等等!”
孫不苦攔住他。
“下面好像有聲音,你聽!”
叩,叩叩。
叩叩叩,叩叩。
有規律的節奏傳來,像是有人在敲鏡臺另外一面。
“誰?”孫不苦道。
叩鏡聲停止了,過一會兒,又響起來。
叩叩叩,叩叩。叩。
這次好像在傳達某種訊息。
云未思神色凝住,欲落的劍光隨著心意又悉數收斂回來。
是師尊。
叩叩叩,叩叩。叩。
很多年前。
確切地說,應該是他拜入玉皇觀的第二年。
師尊讓他在院子里靜坐冥想,體察世間萬物。
那時他的心還很浮躁,閉上眼睛,入耳任何動靜都會變成聒噪和焦慮,身體隨時緊繃如弓,很難真正放松下來。
在他又一次靜坐一下午無果之后,師尊終于出來,走到他身前,坐在他對面。
叩叩叩,叩叩。叩。
師尊屈起食指在檐下木廊輕叩數響。
知道這是何意嗎?師尊問他。
他自然是搖搖頭。
你再仔細體會。
師尊丟下這句話,拍拍手起身走了。
而他則在接下來的無數個日夜里,模仿師尊叩動的節奏和規律,企圖從里面聽出什麼天機。
但云未思失望了。
他就算將耳朵貼著木板,也只能聽見木板下面螞蟻搬家,聽見雨水順著屋檐落在臺階,聽見花草野蠻生長恣意綻放,漸漸的云未思也不再去糾結師尊到底有何深意,他沉湎于院子里萬物活潑的動靜,心境漸漸平和下來,從前怎麼背也記不住的心訣,居然在一個月后突破了一重。
然后師尊問他,到底悟出了什麼。
他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一模一樣的節奏,讓云未思瞬間就勾起記憶。
劍鋒隨著心意落下,直直插入鏡臺!
轟!
鏡臺四分五裂,炸成碎片!
但碎片之下,并沒有云未思最想看見的人。
他與孫不苦兩人,都落入冰冷的海水里,咸腥海浪撲涌過來,灌入口鼻,一下子淹沒了他們!
晦暗不明中,幾只柔軟修長的手,正隨著波浪起伏,慢慢探向他們身后,摸上云未思的肩膀。
歌樂悠悠傳來,綿軟長情,拉著他們,沉向更深的美夢。
鏡臺下面,方才明明是長明,除了他沒有人會再叩出那樣的節奏!
可為什麼……
云未思沒來得及細想,攀上他肩膀的手倏地刺入皮肉,腥甜流入水中,逐漸化開。
作者有話要說:
想想孫不苦看見師父“死而復生”會是啥反應?
ps,文中十八層地獄是文中改設,與現實解釋不大一樣,不用參照。
第82章 云未思!云未思!
在水中漂浮的這些手,比世間最美的女人還要柔軟細膩,黑色海水之中的白皙膚色微微發光,晃得人心旌搖動,目眩神迷,像水草一樣柔若無骨,饒是心硬如鐵的男人,也會在這樣的魅惑下軟下心來。
可這樣的手,不該出現在這里。
在不合適的地方出現絕美的事物,這份被蠱惑的心神,就弱了幾分。
尤其當那些手還生在同一個人身上時,美麗的同時也伴隨著震撼驚悚。
云未思吃痛轉身。
方才因為判斷周遭環境而分去心神,反應略遲半步。
然后他看見了一個女人。
一個很美麗,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女人。
你可以說她閉月羞花,傾國傾城,卻很難用櫻桃小口這樣具體落到某個部位的言辭來修飾,因為這個女子的臉幾乎是世間所有美人所向往的化身,令人感嘆上天竟會捏出如此造物,在這張臉的映襯之下,所有女人黯然失色,不再有存在的必要。
但這樣一張臉,卻生在一個深海妖物身上。
她的長發在水中漂浮不定,幾乎與海水融為一體,修長脖頸下,十多條手臂鑲嵌在白皙赤裸的胸脯兩側,揮舞虛抓,遠比一般人更長的胳膊和指甲嘗到了鮮血的甜頭,又朝云未思抓來。
比云未思身體更快的是春朝劍。
心念剛起,劍光已至,斬向離他最近的胳膊,云未思趁隙抽身后退,離得更遠一些,好更全面觀察敵人。
這女人下半身連接在長長看不見根腳的海草上,隨著海水涌動而搖擺,卻每一次都準確無誤向他撲來,尖利的指甲在水中劃開幾道長長的波痕,云未思之前被劃破的肌膚開始灼熱疼痛,這意味著那些長得彎起來的指甲上帶著劇毒。
她的胳膊被春朝劍斬為兩半,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來,很快就長到原來一樣的長度。
這是不死之身的怪物。
如果連春朝劍都斬不死的話,還有什麼能殺了她?
云未思暗自皺眉,女人很快又撲到眼前,她的頭發化為萬千蔓藤纏向云未思的手臂四肢,被靈力震開又鍥而不舍,一旦有漏網之魚纏上則立刻絞緊,直到絞破皮肉吮吸鮮血,又被靈力震斷。